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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七章 声东击西(上)


  悬空之人不置可否,既似试探,又像是诚心将二人揍个半死不活。三掌过去,临衍勉力难支,四肢发软;朝华虽也好容易幻出了个结界化去了他的一半攻势,然江水奔流,浪涛四溅,二人在小船之中如那漂泊的浮萍,掌掌机锋,步步逼退,一回过神却又被他逼退到了天枢门的巨舰下头。

  二人本以为攻船之人乃一伙化形之妖物,怀君一人便可将这一群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背后的一只黄雀承上古神界之魂火,且肥且壮,几人在他跟前则如砧板上的鱼。

  临衍气息未平,强忍胸前剧痛,直想再同他对击一掌。朝华知其心绪不宁,正在气头之上,她实不愿见其命丧于此,也不愿见那一船天枢门人就此沦为他人之鱼饵,遂仰头对那占据了宗晅身躯的淮安王道:“你要那天子白玉圭我给你便是,只要你……!”

  她话音未落,宗晅幻出一把长弓,一簇铁箭破风而来,直将她射落入水中!

  临衍大惊失色,也一同跳入了水里。江面上簌簌的铁箭如疾雨一般击得水面浪花四起,临衍一手幻出结界,结界上如筛子一样的裂痕令他胆战心惊。

  他好容易拉住了朝华的一片袖子,一团火球入水,热浪擦着他的大腿而过。临衍一把将她捞在怀中,脚下不停,一路又往巨舰下游去。

  他身后又听得二三人入水,想来他们目的也还是朝华。临衍暗捏了个避水诀往更深处潜去。

  巨舰吃水较深,五丈开外还不见底,临衍抱着朝华,身后一群妖物紧抓不放。她胸口的血晕得水中一片薄红,临衍陡然转身,幻了个六角形寒冰之盾便将那追行诸妖罩了个严严实实。

  众人不料他陡然发难,一时不查,纷纷受此寒冰波及。有不慎撞到冰层上者顷刻便被冻了起来。

  临衍一路潜行,绕至天枢门巨舰底的另一侧,他不敢恋战,只听得水面上密匝匝一阵巨响,桅杆木板纷纷坠入水中。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漫天箭雨与成吨的火球。

  火球入水既灭,水面上飘起阵阵白烟。天枢门的巨舰底倒成了避风之所,临衍将轻飘飘的朝华护在怀中,待那阵箭雨过去,他摇了摇她肩。

  神血入水,丝丝缕缕溶解至江水中各处,临衍不敢深想,又抓着她的脸摇了摇,一缕水泡从她嘴中升了起来。

  身受重伤,人还有气。

  她胸口的那一簇铁箭非金非玉,也不知是否为神界旧物。临衍一手捞着她的后背,另一手捂着她的胸口伤处缓了片刻,船底的水草缠了他一头一脸。他听得水面上动静小了些许,不敢久待,探身便又朝水面上游。

  待他小心翼翼扶着小船的船沿探出水面,却见两巨舰相距不过数丈,小船被两艘大船卡在中间动弹不得。

  两艘大船的夹板之上又多了数条铁索,想来那夹板之上早战成一片。临衍不敢耽搁,忙托着朝华湿漉漉的身躯扶上小船。船身经他方才几掌冲力,船底裂痕连纵,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他先将朝华挂在小船边沿,撑着上半身跳上船,又才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拖了上来。点点浮光聚在她中箭的胸口挥散不去,此乃金花虫,可以护住她的心脉。

  临衍心头钝痛,借着掌力将小船推离了巨舰之间的缝隙。小船滑出不远,落水与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也不知是妖界之人或是天枢门弟子。

  他将小船划至天枢门巨舰一侧,寻了一束垂落下来的湿漉漉的麻绳。他回头看着舟中朝华苍白的脸,放不下心,又俯下身压了压她胸前的伤处。

  朝华皱起眉头,显然痛极,他心头辗转,抓着那麻绳直起身。

  “带我上去。”她气若游丝道。

  临衍愣了愣,心知自己的小算盘果然瞒不住他。

  巨舰之中一场鏖战生死未卜,便是上头的妖物再是神通广大,想要连过天枢门三位长老合力而击恐怕也需花点时间。这片刻的功夫足够为朝华争得逃命之机。她虽身受重伤,但其心口有金花虫护着,她又有天子白玉圭镇魂,在此寒江孤舟之上熬个一夜,明早再静待渔人将其捞上来也不是难事。

  临衍作此打算,本想同她就此诀别,不料朝华心有灵犀般清醒了过来。她半睁着眼,费力地支起上身道:“我是你唯一的谈判筹码,你若放我离去,船上断无一人可以活着离开。”

  “你……”

  “死不了,”她朝他伸出手,气若游丝,轻声道:“我有一计,虽不能将他击退,却能拖延些许时间。方才他们将此处战得妖气冲天,过不多时便有仙门船只来支援,我们……能拖则拖。”

  临衍方才也正打了这主意。他本想将朝华放逐后再同宗晅虚与委蛇——无论宗晅的身躯里住着谁,既然妖界三番五次相邀,也便说明他的一身妖血还算得上是谈判之筹码。

  但宗晅之身躯里倘若住了个淮安王,想必此局便远不止仙妖之争那般简单。

  临衍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他们一群人每次都玩这鸿门之宴,你去便是自投罗网。”

  “我去不去他们都能找来,”朝华惨笑道:“我一个人划个船,人家有备而来,我又能飘多远?”

  临衍是断不信她这“心生一计”之屁话。此人诡计多端,专哄周边相熟之人。

  朝华知其犹豫,抓了那麻绳便要撑起身。

  “时不我待,本座现在头重脚轻,还得劳你扶一把。即便我们真的落入他的手中,他有求于我,总不至于一来就将我砍死。你若再不快些,上头那几个人可能真得被他砍死。”

  朝华抓着那麻绳摇摇欲坠,临衍咬了咬牙,圈着她的腰,又信手捏了个扶风咒。

  待二人在摇摇欲坠的麻绳上攀行一半,临衍猛然反应过来,这怎地又成了“我们”?倘若由他一个人上来,她在船中暂且避过当下之祸,同这自投罗网一拖再拖的伎俩又有何不同?

  不过是由妖血做筹码换为天子白玉圭作筹码,她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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