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长宫秋乱
春去秋来,几多寒暑,当年的少年皇帝,在十常侍的怂恿下,把大汉帝国的朝堂来了一次大清洗。
如今少年以经长大,没了朝臣的约束,刘宏开始了他的纵情享乐。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大兴土木,声色犬马。他在皇宫西园修建了数十间水池馆,取名芳菲园,刘宏亲自挑选肌肤秀丽,身体轻盈的宫女执蒿划船,波光粼粼的池水映射着华艳的肌肤。
在这盛夏时节,刘宏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这里与众多姬妾游玩饮酒。
这一日刘宏又喝醉了举起杯子,望着酒杯中西域供奉的美酒感叹道:“假如一万年都是这样,那么我岂不是比神仙还要快乐!”
张让站在刘宏身后点头道:“陛下说的是,即使是神仙又如何能与您想提并论!”
“嗯,阿父说的对,来,共饮此酒!”刘宏笑着举杯,醉意更浓,夜已深,风乍起,吹乱此间湖水。刘宏又沉沉睡去,张让从宫女处接过一袭风衣,缓缓盖在刘宏身上,灯火阑珊,琉璃青瓦,秋水横陈处,月色照皇宫。
扶风平陵宋家,是当地一所大家族,宋家起家于高祖刘邦年间,宋家先祖宋昌,跟随高祖刘邦转战各地,功劳颇多。
大汉帝国建国后,宋昌因功被庄武侯,如今已有数百年历史了,此时宋家老家主宋酆正坐在厅堂之上喝着女儿派人给他送来的贡茶。
他这个女儿当初入宫被册封为贵人,老宋呢也不想自己女儿有多大成就,只希望她能在宫中平平安安的就行,毕竟后宫危险程度一点不比朝堂低,可是不曾想自己的女儿竟然被皇帝立为了皇后,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为了国丈。不过这些虚名,对于他这个行将就木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年岁已高,加上看不惯十常侍把持朝政,于是老宋索性辞官回乡,颐养天年,老宋慢慢品完杯中茶,嘴里不断回味,不愧是上好贡品。
门外嘈杂声响起,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伴随着一个慌乱的声音从院子内传来:“父亲,父亲,不好了!”
宋酆抬眼看去,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宋青正急急忙忙的往屋内跑,于是他沉声道:“慌什么,什么不好了?”
宋青气喘吁吁的来到老宋面前,他端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先喝了两口,老宋心疼道:“你个兔崽子慢点喝,这可是贡茶,你姐姐刚让宫里人送来的!”
宋青放下茶壶一抹嘴说道:“刚才我听从帝都来的人说,渤海王刘悝谋反啦!”
“什么?”老宋这下可吓坏了,老宋开口说道:“渤海王刘悝可是先帝的一母胞弟,为人向来忠厚本分,怎么可能会谋反?”
老宋在厅堂内走来走去,他之所以如此焦灼是因为他的妹子是渤海王的正妃。
“你姑妈呢?他怎么样了?”老宋回头焦虑的问道。
宋青脸色凝重的说道:“听说姑妈与渤海王一起,都被下了诏狱啦!”
老宋咯噔一下坐到了椅子上,他面色难看的对宋青说道:“快,快去找人通知你姐姐,问问怎么回事,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哦。”宋青答应一声,急忙准备安排人,进帝都去找宋皇后打探原由,宋酆喊道:“等等,你亲自去,一定要快!”
宋青不解的看向父亲,他不知道父亲为了非要让他亲自去,但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低声说道:“孩儿知道了,父亲你多保重。”
宋青走了,宋酆走出屋子,目送儿子远去。看着庭前老树在风中不断摇曳,老宋心中思绪如麻,真是树欲静,风不止,不知宋家这株老树还能不能挺过这如嵐狂风。
洛阳皇宫秋乐房,此刻屋内地上跪着一个人,正是当年的射声校尉王甫,王甫自从攀上了十常侍这艘大船后,一路顺风顺水,而且更绝的是,这小子为了能够和张让等人一样,竟然以四十岁的年纪,忍着剧痛,亲自把老二给割了。
此时的王甫,不再是那个一身戎装的射声校尉,而是华丽的转身变成了一名肥头大耳的宦官了。
此刻他面前摆满了一箱箱珠宝,王甫小心翼翼对斜躺的在榻上的人说道:“让公,这是小人孝敬您的一点点心意,您就收下吧,求您救救小人。”
“心意?”张让随手推开身边的宫女,坐起身看了眼满屋珠宝道:“当年你弟弟因为贪污朝廷军粮,被渤海王抓起来,最后给你弟弟杀了,你可是因为此事要报复刘悝?”
“让公明察,小人本就已经五体不全,无法为王家传宗接代,而家中唯一的弟弟就因为拿了府库一点点的粮食,那刘悝不顾我的苦苦哀求,竟然把我弟弟杀了!”王甫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着。
张让叽笑道:“一点点?你弟弟当初拿的可是十万担军粮!军粮,就算是我,也没你弟弟那么大的胆子!十万担军粮,你弟弟留着下崽去么!算了,反正你弟弟也死了,这些珠宝都是渤海王府的吧。”
“对。”王甫低着头说道:“这些只是小意思,事成之后小人还有重谢!”
张让来了兴趣问道:“说说看,既然刘悝都被你搬倒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威胁到你!”
“扶风宋家!以及宋皇后!”王甫抬起头直视张让一字一顿。
“你?”张让惊怒起身来,走到王甫身边,一脚踏在王甫后背上说道:“宋家乃大汉开国功臣之后,宋氏又是当朝国母,你要我帮你杀她?你是让我去送死么?”张让说完这句话后,脸色阴沉不定。
王甫哭着说道:“让公,让公,她不死,我就得死啊,您不知道,这渤海王妃是宋皇后的姑姑啊,我杀了渤海王一家,宋皇后又怎么会放过我,而且她又怎么会放过您呢!”
“王八蛋,你和你弟弟一样,真能惹事!”张让收回踩在王甫背上的脚。
张让长叹一声说道:“算了,谁叫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呢,这件事我帮你,你去通知其他常侍来此处议事。”
“多谢让公,小人来生愿为让公做牛做马。”王甫嘴里不断说着感恩戴德的话。
张让厌恶的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赶紧去吧!”
“小人遵命。”王甫转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笑容竟然如此残忍。
既然张让同意了,那么其他人也不会反对,现在就看他们用什么方法让宋皇后以及整个扶风宋氏消失了!
屋檐外一只蜘蛛正潜伏在自己编织的新网上,等待下一个猎物的到来。
鸡鸣声响起,唤醒沉睡的刘宏,刘宏拍着额头看着眼前还在沉睡姬妾,刘宏没有打扰她们,小心翼翼的跨过她们的身体,唤来一个小太监问道:“车备好了么?”
小太监躬身说道:“回陛下已经备好了。”
刘宏和蔼的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后开口说道:“恩,不错,走,跟朕一起。”
刘宏来到临幸园外,一头灰色的小驴,套着一辆华丽的小车正等在那里。
刘宏轻车熟路的上了驴车拿起缰绳,这驴车是刘宏自己无聊时瞎鼓捣出来的,每天他都会驾着驴车把皇宫的各个园子绕一边,满朝大臣为了迎合刘宏都不在坐马车,改成驴车,一时间一头普通驴子的价格甚至超过了一匹上好的西域马。
“小灰,我们走了!”刘宏轻拉缰绳,小灰驴迈开脚步,开始往前走了起来,这头驴子被训练的早已对皇宫内的道路十分熟悉,也不用刘宏如何指挥就已经把整个皇宫绕了一大圈。
这时当驴车载着刘宏路过长秋宫的时候,这头毛驴就怎么也不走了。
刘宏皱眉揪着小灰驴的耳朵开口骂道:“你这死畜生,就不怕朕杀了你么?”然而驴怎么会听的懂人话呢,没办法刘宏只好下了驴车,让那名小太监找些草料来,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长秋宫附近绕了起来。
长秋宫,是皇后宋雅所住的宫殿。
刘宏如今对皇后宋雅早已失去兴趣,要不是当初朝中老臣们像苍蝇一样围在自己身边不断的唠叨,刘宏也不会封她为皇后。不过也好,虽然刘宏不喜欢宋雅,但她还算端庄贤惠把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有那么点母仪天下之风。
只要不随意插手朕的事情,朕就由你当这个皇后也无妨刘宏如是想到。
这长秋宫有一处美景是一处池塘,这池塘之中有一种特有的荷花特别漂亮,叫做望舒荷。
这些荷花是先帝在位时南越国贡献的,先帝把它栽在长秋宫,如今日益繁茂,这荷花一茎四莲,叶子特别大,白天卷起,晚上又会自动舒张开来,所以也叫夜舒荷。
刘宏望着这些夜舒荷,他伸手准备摘几朵荷叶,送给那些美人,好让她们开心。
这时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太监神色慌张的跑过,一下将刘宏撞倒,险些使他掉入池塘里,刘宏额头磕在围栏上,一股殷红的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刘宏大怒:“狗东西,走路不长眼睛,想死么?”
小太监此刻神色慌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等看清所撞之人是刘宏时,他一下又跪倒在地上语气带着一丝慌乱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小太监浑身颤抖的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其他内侍闻声赶来,急忙将刘宏扶起,刘宏用手帕揉着额头,此刻他看着手帕竟然被血渍印透,刘宏不由怒道:“狗东西,你是怎么入的宫,谁教你的宫中礼仪?来人把他的眼睛给朕挖出来,朕倒要看看你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朕这么大个活人你都能撞到!”
“陛下,小人知道错了,小人知道错了,不要挖小人的眼睛!”小太监哭着匍匐着爬到刘宏脚边,双手扯着刘宏的衣角。
刘宏抬脚将小太监踢到一旁,对身边的内侍喊道:“你们都是聋的么?难道也要朕把你们的耳朵都割下来么?”
一众内侍慌忙按住小太监,另一名内侍取来一把刀,对着小太监的眼睛就扎了下去。
“住手!”一句威严的女声响起,众人闻言望去,原来是皇后宋雅到了。
宋雅因为听到嘈杂声,所以赶了过来,正看到众人要挖这小太监的眼睛于是连忙出声阻止。宋雅在宫女的搀扶下来到刘宏身边,她对刘宏说道:“陛下,他还是个孩子,不如交由我来处罚吧!陛下一向宅心仁厚,请三思啊!”
刘宏望着宋雅坚定的目光,沉吟良久最后开口说道:“好,今日就依你,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谢陛下厚恩!”宋雅缓缓施礼,其他内侍也都跪倒在地山呼道:“陛下仁慈!”
“好了,都起来吧。”刘宏让人摘了几朵荷叶,上了驴车。
“陛下且慢,老奴有事启奏!”
刚上驴车的刘宏听到有人喊他,不由有些生气,他没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谁,于是开口说道:“张让,你又有什么事?”
张让此刻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身边跟着王甫和太中大夫程阿。
等三人到了刘宏身边后,张让跪倒在地说道:“陛下老奴有要事启奏!”
刘宏皱眉看着张让三人,然后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起来吧,有什么事快点说!”
张让三人起身后,张让上前两步说道:“老奴刚刚得知有人要害陛下!”
“害我?谁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刘宏坐在驴车上问道。
张让余光撇过宋雅,将眼角定格在那名小太监身上,小太监此时也看着张让,两人四目相对,小太监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张让移回目光说道:“陛下,老奴不敢说。”
刘宏不耐烦的说道:“你说,有朕在,你怕什么?朕会护你周全。”
“好,那老奴就直说了。”张让低沉着嗓说道:“想害陛下的就是她!”
张让说完将手指向一人,刘宏等人顺着张让的手望去,只见张让竟然指向了皇后宋雅。
“张让,你可有证据,这胡言乱语可是欺君死罪!”刘宏此刻一脸阴郁的看向张让。
宋雅亦是一脸惊怒:“张公公,你在胡说什么?”
张让躬身道:“陛下稍等。”
张让说完一挥手,王甫走过去将小太监带了过来,王甫对小太监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说吧!”
小太监脸色苍白的从怀中取出一物,缓缓摊开,张让拿起恭敬地递给了刘宏,刘宏拿在手里打量起来,一个用布与稻草做的人偶,刘宏翻过来背面贴着一张黄裱纸,上面写着他的姓名与生辰八字。
“哪里来的?”刘宏脸色阴沉的问道。
小太监还在地上跪着,头也不敢抬,他将脸埋在地上低声说道:“是皇后娘娘给我的,娘娘让我把它扔掉池塘里。”
“你胡说什么?”宋雅此时已经气疯了,自己好心救他,却不想他竟然诬陷自己。
“来人!将皇后压去冷宫,召宗人府给我详加审问!”刘宏此刻用力攥紧手中布偶对宋雅说道:“想不到你竟如此歹毒!”
“陛下,臣妾冤枉啊!”宋雅挣脱内侍之手,喊道:“臣妾入宫将近十载,如履薄冰,爱人束己,又怎么敢诅咒陛下啊!陛下休要听奸人挑唆!”
刘宏犹豫了,确实宋雅这十年来并无什么过错,张让见刘宏有些犹豫,连忙说道:“陛下,请不要忘了渤海王与王妃之事!”
听到张让说起渤海王,刘宏脸色变得决绝:“哼,将皇后压下去!”
刘宏说完转身离去,宋雅被内侍压着路过张让身边。
宋雅看着刘宏远去的身影,知道自己在无辩解的机会,她怒声对张让说道:“张让,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如此陷害于我?还有你,我好心救你,不曾想原来这都是你们的圈套!”
张让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宋雅的话,宋雅此时目光看向那名小太监,小太监将头深深的伏到地上,哭着说道:“娘娘,对不起,对不起,我阿爹得了病,治病要花很多钱,张公公答应我,只要我办好这件事,他就会救我爹的。”
“你真傻!”宋雅一脸看白痴的看着小太监,内侍们也不敢太为难宋雅,只是低声道:“娘娘,请吧!”
大汉帝国光和元年,皇后宋雅因利用巫蛊之术祸乱后宫,诅咒皇帝被废黜关押,扶风宋氏被株连九族,只有宋清一人逃得性命,盾居深山老林,不久宋雅忧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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