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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应我一事


窗上的敲击声只响了两下,宋然便迅速上前,将雕花木窗打开。

只见夏小秋立在窗外,看到她之后,递来了一件外袍。

她边急匆匆地将那件衣裳往身上套,边低声道:“我在少垣和尚湘的饭菜里下了蒙汗药,怕会露馅,没敢下太多。少垣不需要担心,可是尚湘内功好,不知药有没有见效,外面也有很多少垣的人手在巡逻。”

夏小秋道:“放心,门外的几个已经被我放倒了,我带你翻墙出去。”

确认四下无人后,朝她点了一下头。

宋然手脚并用,爬过窗台,在夏小秋的搀扶下,轻轻落到地上。

此时的陵安,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除了寻常的夜巡官兵以外,还有神督营的将士在四处巡逻。整座城都在戒严中,夜间出门极容易遭到盘查。不过,日间人多眼杂,她想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前往沈府,冒得风险只会更大。

少垣若是知道她与沈云的关系,必定会想办法惹一些事出来。

她的这个弟弟表面看起来清秀羸弱,但发起狠来,谁都吃不消。

她不能再为沈云树敌。

这段日子,她晚上几乎没有合过眼,又要应付那些知道她身份前来攀附的人,可谓心力交瘁。这才几日,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好在,钟伯成功与夏小秋通上了信,她每日和衣而眠,就等着他过来敲门。

她想见到沈云,一刻也不能等。

夏小秋早已摸清了各路官兵巡视的路线,带着她躲过盘查,一路来到沈府。她扮成一个小药童,跟在他的身后,急急入了府内。

这几日常有太医院的人员在府中出入,她如此打扮,不至于惹人怀疑。

沈寒溪虽主动卸职,这些年累积的势力却仍旧遍及朝堂,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顾蔺生倒台,圣上耗费多年,都未能将他的朋党一一扫除,至今朝廷里都尚有他的旧部,更何况,眼下沈云还没有死。

只要他还没死,就远不到树倒猢狲散的时候。

很快来到他养病的别院前,庭院周围的防御固若金汤,在这样铜墙铁壁的防御下,一只鸟都飞不进去,一只鸟也都飞不出来。

自他受伤以来,没有任何消息能从这座院子里传出去,所以,直到今日,都无人知道他的真实伤情如何。

夏小秋向守卫出示了腰牌,带着宋然入内,在一个厢房前停下,道:“墨姑娘,大人就在里面……”

不等他把话说完,她已经匆匆推门,脚步有些踉跄,中途险些跌倒。

夏小秋的目光从她背影上收回,吩咐侍女,让屋内的闲杂人等都退出来。

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清苦药香,然而,即便是浓重的药味,也没有将那呛鼻的血腥气全部盖住。

宋然的鼻子微微一酸,慢慢来到床前。

伸手将床帐揽起,挂在小银钩上。这几日十分闷热,男子躺在竹制的床榻上,身穿雪缎的单衣,胸前隐约可以看到缠绕伤口的白色细布,和一大片透出来的血色。

他的肤色极为苍白,乌黑的长发有几缕自床畔垂下。

她在床边跪下,将头轻轻靠在他手边,沙哑着嗓音唤了一声:“沈云。”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她僵硬地抬起头,望着他的脸怔了许久。

见他额上有汗水渗出,她才强迫自己起身,去拧了块汗巾,为他擦汗。

在她专注的动作下,他毫无反应,脸上甚至连一丝表情也没有。她望着他憔悴的面孔,落至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处的手,再一次轻轻颤抖起来。

他人虽然一直没醒,身上却在不断地出汗。

她隔一段时间,便绞一块汗巾,帮他把汗水擦去。

一直到寅时,她才把头埋在床上,打算歇上片刻。在此之前,她已经几日没有睡觉。不知是见到了他突然安心,还是终于支撑不住,竟那样沉沉入梦。

竹榻上,全身被冷汗浸透的沈寒溪缓缓张开眼睛。

手背上有一股温热的气息,他眼睛一转,便看到那个伏在床边、脑袋正搭在自己手畔的人。

药童打扮,侧脸轮廓优美,稚嫩得像是一个还未加冠的少年。

他抬手,落到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她身子一颤,当即惊醒过来。与他对望片刻,脸上的怔忡散去,很快便红了眼,适才一直在忍的眼泪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他的话仍旧不那么中听:“等我真死了,才是你哭的时候。眼下早了些。”

她含着眼泪瞪他:“你若真死了,我才不为你哭。”说着,哭得却更厉害了,也不知泪水为何会那么多,怎么流都流不完似的。

他的唇角动了动,放柔语气,道:“好了,莫哭了。”

见他撑身起来,她立刻拿了个软枕,为他垫在背后,抽了抽鼻子,止住眼泪,问他:“你渴吗,我去倒茶。”

他却伸手将她捞回,道:“是渴了。”凑到她唇畔,声线沙哑,“可是少微,我不想喝茶。”

在她朦胧的泪光中,朝着她的唇压了下去。

他刚刚从昏睡中醒来,唇有些冰冷,嗓子亦无比干涸。在唇齿纠缠间,口中渐渐濡湿,冰凉的双唇也恢复了温度。

房间里过于安静,连吞咽彼此唾液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她的耳根通红,心想,他这个重伤的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力气?

她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极力想要避开他的胸前,他却大力地将她往怀中揉,等到这个吻结束,她伏在他怀中,气喘吁吁地说不上话。

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呼吸从她的耳边拂过,温热而又朦胧。

他又要吻下来,她却突然起身,迟疑地向他确认:“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是你放出去的消息,对吗?”

他点了下头,并不否认:“是我放出去的消息。”

“所以,你的伤势,并没有夏小秋说得那么严重,对吗?”

他抬手理了理她的鬓发:“真聪明。”

她咬了咬牙,道:“沈云,你连我都骗!”

他勾起唇角:“不说得严重些,少微如何肯投怀送抱?”

她这般沉得住气的性子,有时候真比起耐心来,连他都怕。

她的神色变了几变,终于叹一口气,妥协的口吻:“那你也不该……这般让人担心。”

他将她重新拉入怀中,悠悠道:“放出重伤的消息,也是不得已为之,神督营的动作快得让人猝不及防,我需要时间做调整和判断。”

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承认,怡妃娘娘是你杀的?”

“因为,那粒落雁沙,的确是我给她的。”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他凉凉解释:“你不是想让我救她吗?我便想了一个办法救她。只需她‘死’在刑部,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那日在刑部大牢,他给了她那粒剧毒的“落雁沙”,她只需咽下去,便会“暴毙”身亡。“落雁沙”的毒性快,片刻的功夫便会发作。但,在此之前,他却已经让她先行服下给宋然吃剩下的另外半朵“黑莲”。

黑莲可解百毒,即使是中了毒濒死的人,也能起死回生。但,黑莲的药性慢,不会立刻将所有的毒素都清除,因此,与剧毒之物同服,便能让人呈现假死状态。

他本想利用毒药发作与解毒药见效的时间差,救出她来,却没有料到,她竟会因为身孕,被太后接回宫中。

苏珑向他隐瞒了身孕的事,甚至继续按照原计划吞下那枚落雁沙,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嫁祸于他。

这种以怨报德的行为,令他冷笑不止:“黑莲只能保一个人的命,作为一个母亲,却拿孩子的命来陷害我,苏珑,可真是好样的。”

宋然的脸有些发白:“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怡妃娘娘在陷害你?她此时……应该还活着?”

他摇了摇头,道:“我安插在宫中的人手,此时皆不能动,她是不是活着,要看她自己的命。但她腹中的孩子,必然是保不住了。”

她只觉得心底生寒,手指不由得绞紧了身下的床单:“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寒溪却并不关心,手指认真地把玩着她的一缕长发,声音低而清冷:“人心诡变无常,这世上,谁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自私和恶毒。”

她抱紧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沈云。我去见过谢七哥了。”

她将谢七的那一番话说完,良久,才等来他两个字的回应:“果然。”

“你早就知道?”

“八九不离十吧。”

若是没有这个洞察力,他也就白白在这宦海沉浮十几年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暂且按兵不动。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好戏要演。”

他说着,将怀中姑娘的手指找到,握在掌中:“答应我一事。”

她点了点头,道:“好。”

他的胸膛深深起伏,脸上却没有别的神情,这是多年来在官场上养成的习惯,即便内心的情绪极度强烈,都不会给旁人看见任何多余的表情。

“无论日后发生什么,都要无条件地相信我。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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