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渡口遇刺
沈寒溪此次出门只带了龙蟠和几名影卫。夏小秋行事不够稳重,自然不在随行之列。一行人扮作客商,经水路到杭州府。
江南一带漕运水运发达,一艘开往杭州府的大船上,可容纳数百人。哑巴与龙蟠等随行人员住一间舱房,宋然则随沈寒溪住另外一间,好在舱房内还附带小间,倒也没有什么不便之处。
尽管环境舒适,但在船上晃了半日,宋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晕船。经过沈寒溪同意,她到外面的甲板上吹风。天色已经入夜,苍茫茫的水面上,浮着点点渔火。
吹了一阵儿河风,她的状态略好一些。哑巴不知何时出来了,同她一起望着江面发呆。期间,听见她咳了两声,哑巴默默解开外袍,压在她的肩头。宋然还未道谢,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干呕之声。偏头过去,只见旁边有个体格彪悍的汉子,正吐得七荤八素。两个年轻人围在他身边,一个扶着他,一个为他拍着背,担心地问他:“龙总管,您没事儿吧,从出发没多久您就开始吐,吐到现在了,您不如就在前方的苏州府下船吧……”
“混账东西,杭州府未到,我岂能丢下公子!呕……”
“可是公子说了,您实在吐得他心烦。”
男子虚弱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肌肉颤动:“就算把整个胃都吐出来,我也要平安将公子送到杭州府。都围在我这里做甚,还不进去伺候公子。呕……”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威猛的东廷指挥使,竟是个晕船的旱鸭子。
毕竟是同路人,宋然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朝他行过去,道:“你们可试试按住他手腕下方三寸处,再去找一块生姜来,给他含在口中,半个时辰,可有一些缓解。若是再不行,便去寻个船医,给他看看。”
沈寒溪带来的这些人,对她和哑巴一直都有些戒备和敌意,她也不愿与他们有过多接触,说完便微微行了一礼,转身回到舱房。
哑巴亦看了龙蟠一眼,抬脚离去。
龙蟠心里虽然防备着这主仆二人,却屈服于翻腾的呕吐感,只得试着按照她的方法按了会儿手腕,同行的影卫又去寻了生姜给他含住,辛辣的味道竟果真抑制住了恶心的感觉……
船上最大的一个舱房,屋顶有紫藤萝花的彩绘,地上也有几处宝相花锦纹的地毯点缀,让整个房间显出浑然一体的华贵。
男子一身白袍,温文尔雅的客商打扮,正懒洋洋地倚在案后,一枚银色的面具放在他的手边,供他外出时遮脸。
宋然一进去就看到他,忙规矩地唤了一声:“大人。”
正是晚饭的时辰,他面前的桌案上,已经摆了五六样菜肴,荤素都有,看菜色虽不如他平日里吃得精致,但已经是这船上的极佳待遇。
他淡淡道:“过来。”
他的命令向来简短,这两个字,是让她过去吃饭。
“民女不大有胃口,大人您吃吧。”
她说着,便又要钻进自己的房间,却听他道:“不吃,也过来坐着。”
宋然只得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见她肩上多了件男人的外袍,眼中不禁微微一冷。
自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沈寒溪道了声“进来”,便见龙蟠推门而入。
他拱手:“大人。”
沈寒溪问他:“不吐了?”
龙蟠尴尬一笑:“是属下无能。”扫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女子,道,“幸而得宋姑娘指点,如今已经无碍了。”他这个人恩怨分明,该有的礼数向来不少,也是为了防止落人话柄,说罢便再不看宋然,道,“大人,明日一早,船会在苏州府停靠,隔日便可到杭州府。”
沈寒溪点点头,道:“船上人多眼杂,仔细着点。”
龙蟠道:“大人放心。”
沈寒溪又淡淡吩咐:“去让人煮碗生姜苏叶粥,给宋姑娘送过来。”
生姜苏叶粥,有驱寒的效果。宋然顿了顿,忙道:“多谢大人。”
她还记得他们之间的那些不愉快,他却仿佛已经忘了一般,只不过看她的眼神,始终带着疏离。等龙蟠将粥送过来,她拿汤匙搅了搅,便要入口,却被他制止:“这么急做什么。”侧头对龙蟠道,“拿银针来。”
待用银针试过之后,才道:“吃吧。”
龙蟠看眼色退了下去,沈寒溪撞见宋然的眼神,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本官有些过于谨慎和小心?”不待她回答,便继续道,“我初任廷卫司指挥使时,京中有位王大人,在宴会上送了本官一个绝色美人。当真是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片刻。
宋然道:“能入大人眼的,必定是不俗的佳人。”
他唇边的笑意微微深了:“能让本官过目而不忘的,那的确是第一个。”
宋然不知他如何讲起了多年前的艳事来,虽不愿听,却也只能配合:“后来呢?”
“后来,她自是踏着舞乐,捧来美酒,来到本官面前——自荐枕席。”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自荐枕席”这么露骨的四个字,由他那慢吞吞的语调说出,更是带出许多撩动人心的韵味来。
宋然只觉得心口一动,不禁抬头看他,眼前的年轻人眉目俊美,鼻挺唇薄,眸中有温淡疏离的笑意。这番话若是别人说来,自是落于下流,他却一派雍容自若,眼中也并无情色的意味,反而有一抹漫不经心的随便。
宋然埋首吃粥,不接他的话。
他反而主动问她:“宋姑娘难道不好奇,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那王大人既然要将这美人进献给大人,大人您又看得上眼,后来……自是水到渠成的事。”
都自荐枕席了,自是红绡帐、温柔乡,还用她说出来吗?
她毕竟是个年轻未出阁的姑娘,只说到“水到渠成”这个境界,耳朵便已微微发红。
沈寒溪见她反应,轻笑一声:“宋姑娘心里想的是水到渠成,本官面对的,却是图穷匕见。”
他不继续说下去,而是拿起旁边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出来,悠悠道:“那绝色美人和那王大人坟头的草,如今只怕已经有七尺高了。”
第二日一早,船就在苏州府的渡口靠岸,苏州府是个较大的漕运地,一些货商要卸货上货,船要在这里停上小半个时辰。许多船客都暂且到渡口附近的茶肆休息,这里客商云集,南来北往,十分热闹。到处都能听到叫卖声,糖果蜜饯、丝绸茶叶,不一而足。
乔装打扮的龙蟠和几名影卫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着周围的动向。
沈寒溪一袭儒商打扮,刻纹精致的银制面具掩了半张脸,也掩去了几分他身上的清冷气质,让他的容貌不至于那般惹眼。
“咳咳,咳咳咳……”
昨日吹了凉风,宋然今日一早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喉咙喑哑,一时没有防备好,还是受了寒。
哑巴道:“我去寻个药铺,抓几服药来。”船上虽有船医,但药材短缺,即便是有,也不是什么好货,又要防备歹人在药中动手脚,还是在这里找个地方抓了,再到船上去煎比较稳妥。
宋然望了一眼沈寒溪,见他没有反对,便道:“去吧,速去速回。”
她看着哑巴离去,捧起姜茶喝了一口,却因喝得急了被呛住,又捂着嘴咳了起来。
沈寒溪没料到她的身子骨竟会这般柔弱,说病就病起来了。龙蟠本就对自家大人带个女人出门有几分微辞,如今看她的眼神更加嫌弃。虽说这姑娘模样还算可以,但是也称不上多么绝色,哪里值得大人如此?
沈寒溪却将自己的白缎披风解下来,递过去给她,道:“披上。”
她迟疑了一下,接到手中。
龙蟠心中鄙夷地哼了一声,正目光露骨地盯着她,想找出什么与众不同之处来,却突见沈寒溪一反手,将手中的茶盏往身后掷了过去,正中偷袭者的额头,对方人高马大,竟被一个小小的茶盅逼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动静一起,杀机尽显。只见原本分散坐在茶肆中的几个大汉,纷纷掀开头上斗笠,抽刀跳了过来。
龙蟠眉目霎时一凛,顺手就将手边的桌子提了起来,重重砸向一拥而上的刺客,另外几名影卫也抽刀迎战,霎时刀光剑影。
宋然没料到会有此变数,刚惊慌地起身,眼前的桌子就被一个身子砸成了两半。旁边有张凳子重重朝她砸来,她忙闭眼,却并未受到任何冲撞。她睁开眼睛,只见龙蟠挡在自己身前,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愣着作甚,躲到大人身边去!”说罢,又投身到打斗中。
宋然大脑发懵,却见一人握着刀正朝沈寒溪砍过去,她脑子一热,拎起身边的一把凳子,便朝那人头上砸了下去……
对方捂住后脑勺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宋然心尖一颤。
那刺客亦回过神,凶神恶煞地便要砍她,手腕却忽被什么人捉住,只觉一股深厚的内力自那只手上传来,骨头几乎要被折断。伴随着他的哀嚎声,庞大的身躯被重重甩了出去。
沈寒溪将宋然拉至身边,淡淡评价:“没有本事,还要来救我。”话虽嫌弃,眼里却有隐约的笑意。
再看适才那偷袭的人,正在废墟中握着碎掉的腕骨惨叫不止。
宋然颤声道:“大人。他们是什么人?”
沈寒溪护住她,答得很果断:“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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