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朋友之道
柯总的主意自然第一个打到了林琅的身上，盼着林琅能自己发个微博解释几句，可林琅偏不买账，“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自己的演技上来了，演的戏大家看了觉得好了，自然就不会再有人说他是软饭男。换种方法看，这也算是对他的激励。”
柯总双手合十，“林琅，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发条微博支持一下雪千臣，这会让他的压力小很多的，要不然他得被网友的唾沫给淹死。”
“不要。”林琅死死地捂住自己的手机，当时林琅他们还在片场，柯总专程开了好几十公里的车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可没想到林琅一点儿也不给自己面子。反倒是张昶导演在微博上声援雪千臣，说这部《半粒朱砂》一定会让大家看到一个华丽转身的雪千臣，让大家敬请期待。
峰叔也劝她，“又不是什么大事，发一条会怎样？都是同门，这也是情理好吗？”
“哦，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巴巴儿地非要我发微博呢？”林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乔镇司也看不明白林琅为什么会如此坚持，她总是宁可在微博上写些无关痛痒的话也不愿在雪千臣四面楚歌的时候给他一点支持。网上自然也有雪千臣的粉丝声讨林琅，说雪千臣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会支持她、维护她，而林琅这时候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撇得干干净净的，真是让人感到寒心。
乔镇司见四周无人的时候问过林琅，“为什么不帮他？”
林琅正在自己处理脚上的细微伤口，“为什么要帮他？”
“为什么？”乔镇司被问住了，“不是朋友吗？”
“我不会帮他的，在娱乐圈里混，这点压力和谩骂都承受不住的话，也就不必再混下去了。他要是想飞上去，这点压力就得受得住。”林琅的话举重若轻，全然不把乔镇司的话放在心里。这个圈子她待得不短了，遇事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可是……朋友不就该……互相帮助吗？”
林琅点了一下乔镇司的鼻子，“谁告诉你的？”
“书。”
“我是问你谁告诉你我和他是朋友的？”
“难道不是？”乔镇司很是狐疑。
林琅嗤笑一声，“我承认，我和他的确是朋友，但朋友也会分很多种啊，我发微博是帮助他，不发，也没有害他，算不得什么。不必你们谁都来指着我的鼻子要给我说教。”更何况，雪千臣的确因为和她捆绑炒作得到了不少资源，这也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林琅说着贴近了乔镇司，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而且，如果我为他说话，你不是应该吃醋吗？”
“我不会的。”乔镇司一脸正气凛然，弄得林琅哭笑不得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小文这时候拿着下一场戏的戏服来找林琅了，隐在一边听到了林琅这话，不由得把手里刚熨好的戏服都捏出褶皱来了。这个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林琅到底哪里好了，到底为什么她这样的人能大红大紫起来？自己是被她救了不假，可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也早就把自己的感激之情磨平了。
小文低着头出现在了林琅和乔镇司跟前时，小文不是林琅这样的影后，不能自如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所以还是有些不对劲，可无论是林琅还是乔镇司，都没有在她的身上分心，于是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张昶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开导雪千臣，“咱们拿作品堵上那些人的嘴。”
雪千臣缓缓地点头。
任姐特意查过那个“路过你的青春”，可这个发帖人精明得很，居然发一段内容换一个IP地址，这一时间就有点难以下手了，“这肯定不是一个人所为，绝对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行为，就为了黑我们千臣。”
柯总也有些无奈，遇到这种事其实越多解释越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所以倒不如以静制动，等待事情自己淡出人们的视线。可任姐气不过，非要找出个始作俑者来，闹得柯总也很是头大。
邱总那边倒不甚介意，但也宽慰过任姐和雪千臣，“我们拿出好的作品来，这些话自然就不攻而破了，着什么急呢？”
任姐心里还是气不过，雪千臣很感激，“谢谢邱总关心。我一定好好拍戏。”
林琅与雪千臣倒还是照常相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一早两人就有戏要拍，都起了早正在对剧本。
也就在这时，有剧组人员骚动起来，“哎哎，走，快去看看，秦斐当年的那辆车过来了。我得去瞻仰一下。”
“等我，我也要去。”
林琅一听这话就也跌跌撞撞地跟着大家一起跑，雪千臣理所当然地跟上了。
于伟年，也就是这么多年以来保管车子的人，亲自开着卡车把车子送过来了，又小心翼翼地把车子从卡车上开了下来，亲自把钥匙交到了林琅的手上。
林琅攥紧了钥匙，硌得掌心有点疼，她看着这个陌生的小老头模样的人，心里有好多话涌到了嘴边，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成老师命道具组的其他人接手了车子，峰叔也过来了，邀于伟年去坐会儿。
林琅于是紧张兮兮地攥着钥匙跟在峰叔的后头走着，乔镇司并没有过来凑热闹，但看着林琅一直低着头走路就知道她有心事了。她只有想事情的时候才会低着头走路，其余时间，那漂亮的脑袋都是昂得高高的。
林琅主动邀于伟年进了自己的化妆间，司燃与乔镇司都守在门外没有进去，小文却抱着戏服蹭了进去，但峰叔和林琅此时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所以也没呵斥她。
“叔……爷……你喝茶，喝茶。”林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人。
于伟年接过茶杯，笑得憨厚，“我比峰叔还小许多呢。”
“怎么会？”林琅不信。
于伟年还笑，“真的，老得快而已我。”
峰叔心里暗道怪不得自己不认识这人，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以前是道具师？”
于伟年摆摆手，“算不上，算不上……《半粒朱砂》才是我跟的第一个剧组，当时也拜了叶容为师父，可惜他后来不久就走了。”
“叶容？谁？”
这人峰叔倒是认识，“当年很出名的道具师，也是《半粒朱砂》的道具师。”
林琅不想再绕弯子了，“我妈当年走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若真的是存了心思自杀，该会有些不寻常的地方才是。而且若是真的如传闻一样罹患了抑郁症，也总该有些症状才是。
谁知于伟年只是摇摇头，“我是什么身份的人，哪有资格接触到她呢？”即使是经年之后再说起，于伟年也还是觉得好像连提一下她的名字都是亵渎。
林琅不死心，“你好好想想？”
于伟年还是摇摇头，“我能给她整道具车，已经是荣幸至极了。”他的确泛起了一脸幸福的微笑，可这微笑在他过分枯瘦的脸上，显得有些惊悚。
“那你师父呢？你师父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有，这辆车，还有当年的不少道具，我没舍得捐出去陈列，都还在我那宿舍里摆着呢。”
“我能看看嘛？”林琅很是迫不及待。
“可以可以，只是……”
林琅以为于伟年要提条件，“要多少钱，随你出。”
“不是，不是。”于伟年皱巴巴的脸上泛起潮红来，“我想讨一张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问话的是峰叔。
于伟年于是细细描述起来，“当年《半粒朱砂》剧组刚开机的照片，那里头有我，也有她，也算是一张合照了。可那时候没人会想到分一张照片给我，但我一直惦记着想要一张。”
“开机照？有的话，也应该留在家里了。”秦斐和林卿辞后来虽然从林宅里搬出来单住了，但两人双双离世后，所有的东西又连同林琅都被打包好又带去了林宅。
“能给我吗？”于伟年的目光很真挚。
“我得找找看再说。”
峰叔这时插进话来，“秦斐最看重这些照片，应该能找到的，也希望我们约个时间，去你那儿看看还留下来的道具。”
“没问题。”
送走了于伟年，峰叔才和林琅讨论开了，“秦斐每拍一张照片都要注上时间、地点，再把它收好，所以这张开机照应该也留着才对。”
林琅没什么印象，“我倒是不记得这张开机照了。妈妈留下的相册好几大本，我以前也只顾着看她和爸爸的合照，没怎么注意过这类照片。”而那张爸爸和妈妈最后在恭王府拍的合照，林琅从小到大看了不下上千遍了。
“你回去……哎，你家老爷子估计又得逮着你说一通了。”
“我还怕他不成？”
这爷孙俩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所以峰叔也不敢多说什么。
林琅果真跟剧组告了假回去找照片，乔镇司被峰叔留在了府外没让进去，免得老爷子火上浇油。
林宅还是北京城里最古老的那种高门大院，峰叔站在墙根下，不远处就有警卫员把守。峰叔朝着那俩警卫员努努嘴，“这里，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能泰然自若地走进去。”
乔镇司一开始不明白峰叔好好儿的为什么要说起这事，但细想一下就明白了。他是在告诉自己他和林琅的差距，一个在高墙里头，一个在外头，本不该有任何交集，所以现在可以留在她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恩赐。
“我知道。”乔镇司低了头，峰叔担心的事，他懂，他既然不能给林琅任何助力，就不该成为她的绊脚石。这是他原来打算的，可现在林琅都朝着他走出九十九步了，难道最后的一步，他也要让林琅走吗？
林琅一进院门就把自己埋进了仓库里找找找，灰尘漫天，林琅颇嫌弃地摆摆手，有些后悔，还是该把峰叔和乔镇司领进来一起找照片的，这要不然得找到猴年马月呢？
不过秦斐这个喜欢给照片和相册标时间的做法真是个好习惯。林琅毫无头绪地翻了几本后突然想到该按时间去找，默默回想了一下《半粒朱砂》当年的拍摄时间，和手上那本相册的时间对不上，于是就丢到一边去换另一本了。
林老爷子就是这时候来的，“回来了居然也不问声好。”
“那你好不好呢？”林琅还在忙着翻照片。
“好。”
“那不就结了。”
林老爷子气得拐杖险些跳到林琅身上去，好在被岑副官拦住了，“说正事，说正事……”
老爷子这才收敛了脾气，“你到底什么时候退出娱乐圈？”
“哎哟，你累不累？每天就这句话挂在嘴边说个不停。”
“不累。我奉劝你早些风风光光地退出娱乐圈来，要不然等我动真格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接不到戏、接不到代言。”
“哎哟，我的将军大人，我可真是怕死了哟。”林琅说着还朝着老爷子做了个鬼脸。
老爷子越发生气了，“你不信我治得了你？”
林琅只顾着翻照片，暗暗腹诽道，“你治不治得了我，我不知道，但我肯定能治得了你……”退出娱乐圈这事从林琅刚出道起就开始每天念叨，念叨了这么多年了，林琅不还是照样在娱乐圈里发展得顺风顺水，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老爷子有时候还就拿林琅没什么法子。
“啊，找到了。”林琅突然兴奋地跳起来，也不管这陈年的照片脏不脏，送到嘴边狠狠地亲了一下，蹦蹦跳跳着要出去，经过老爷子身边时又凑在老爷子的脸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口，“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吃饭。”
“哎，林琅，厨房都给你……”岑副官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林琅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那个气势汹汹要来找林琅理论的老爷子也已经石化了。
岑副官轻声喊道，“老爷子，老爷子？”
林老爷子回过神来，“林琅呢？”
“走了。”
“走了？怎么会走了？”
“哎，有人每每都发狠要把林琅怎样怎样，结果还不是林琅撒个娇、再亲一下也就凶不起来了。”
“哼，谁这么怂……”
岑副官两眼望天，“对啊，谁这么怂呢？”
峰叔没想到林琅居然平安归来，“走走走，快去看那些道具。”
司燃于是拿出了要飙车的架势来，嗖一下车子就飞了出去。等车子停在于伟年的宿舍楼下时，除了司燃自己，另外的三个人都变成了软脚虾，站都有些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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