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眼中风景
Joe出了商场后才觉得自己能喘得过气来，以前倒是没听家人说起过在喧闹的环境下会有这种症状。只是他也鲜少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知是不是他自己才会有的反应。
Joe扶着脑袋坐在长椅上休息休息，顺带等林琅的活动结束。她让自己等她一起回家，若是不等，怕要被她说的。这时候坐下，Joe才觉得浑身酸痛，可刚刚背上林琅的时候，也是真的不觉得重，轻得就好像自己下一步就会飞起来一样，而他们要去的灯海，也像是星辰长河一样。
人群终于从商场了散出来，三五成群的。Joe站在一个不那么显眼的角落里死死地盯着门口看着，以免自己错过了林琅。可他一直等到商场的门都合上了还是没能等到林琅出来。
Joe心中好生奇怪，又苦苦等了些时候，终于顺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回去了。
林琅其实早跟着峰叔和雪千臣的车回去了，车内的气氛因为林琅在发布会上说的话有些诡异。雪千臣主动道歉，“是我对不住了。”
峰叔看林琅假装闭着双眼，终于还是没忍住，“你呀，怎么就没点大局观呢。你但凡有千臣一半懂事，许多事最后都不会不可收拾。你等着瞧吧，明天肯定会有记者捕风捉影。”
林琅眼睛不睁开，口舌却还利落，“没有的事就是没有，凭什么让他们瞎说瞎想。”
“你配合配合公司的工作好不好？”
林琅不做声。
雪千臣也只得把锅都背在自己身上，“峰叔，您还是别和她计较了，不过林琅她也确实没有炒作的必要，是我无能了……”
峰叔摆摆手，示意雪千臣不必再说下去。林琅也不是头一次这样给他下马威，他也算是见怪不怪了，但该唠叨还是要唠叨，“以后别这么任性，活动该出席就得出席，知道没？小心回头柯总骂你。”
“他不敢。”林琅翘起二郎腿。老爷子还在一天，就没人能对自己动真格。可老爷子总会有不在的一天，所以是不是要借助一番老爷子的权势呢？林琅渐渐地睁开眼睛，盯着车窗外看着。蓦地却又看见了Joe奋不顾身地离开活动现场的场景，于是莫名其妙地“呸”了一声……
峰叔满头黑线，带这么个艺人，真是折寿。
“那件事，你给我上心点。”林琅还是头一次用这种态度对峰叔说话，不由得引得雪千臣很在意，但也并没有当面说破。雪千臣到了公寓先下了车，随即便掏出了手机传简讯。林琅是一棵大树，大树底下才好乘凉，树还没倒，他自然不能先走。
峰叔盯着林琅上了楼，想想嘱咐道，“你还是小心乔镇司为妙……”林琅虽然不学无术，但是个聪明人，有些话只要点到为止。他派人调查乔镇司的来历时发现，这人的履历简单干净完美，可太完美就会有一种刻意为之的感觉，所以他一定是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事，而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充满了危险。而且乔镇司的履历中，都只有果，因却无处查起，就像他来了北京去了瑞格一样，只有这个果，起因是何，总也查不清楚，这就不得不让峰叔大起疑心。加之机场那天的表现，峰叔完完全全有理由相信，这个人若是一直放在林琅身边，会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林琅一直低着头进了公寓，也没敢开灯，蹬掉鞋，直奔床而去。昨晚她就是在这里看了一遍峰叔用邮箱传给她的东西，有些她看过，有些她没看过，一直看得她自己后背发凉。她以前为什么没能注意到呢？妈妈生前最后一次参加活动的录像里，她的精神明显不振，记者提问也经常答非所问，甚至她卷起袖子的时候她也看见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她死前究竟遭遇了什么？又和恭王府会有什么关系呢？而她又是真的甘心情愿地殉情吗？
林琅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她追随着妈妈的脚步懵懵懂懂地进了娱乐圈，一直是娱乐圈的话题女王，更有许多人因为妈妈的缘故而对自己毕恭毕敬，可自己究竟对妈妈又知道些什么呢？
所以她一早去了公司后，不谈佰格力的发布会，非要让柯总监和峰叔帮自己的忙，结果闹得不欢而散。她无处可去，也只好回公寓，可转念却觉得公寓里到处都能看见妈妈，便折返去了乔镇司的家中。
一想起乔镇司，林琅这心里是又恨又……舍不得恨……他身上也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可她不管，她只想要他抱着自己举高高或者背着自己冲进灯海，那比她至今为止见过的任何大场面都更要震撼和激动人心。
只可惜，那是个木头……
木头啊！
林琅躺在床上做了几个收腹运动，一开始还因为乔镇司提前离开而有些辗转反侧，但没想到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而她一直未曾关闭的手提电脑这时候突然亮了起来，页面很快就跳转到了峰叔发给她的邮件，页面定格了片刻后才又重新退了出来，归于一片黑暗。
第二天一早，林琅戴着墨镜出现在电梯里，Joe也摁开了电梯，一时间有些难以进退。林琅出言讥讽道，“怎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Joe于是低眉顺眼地进去了，站在一个离林琅很远的角落。女人善变嘛！他就当自己多多吸取经验教训了。
林琅毫无征兆地冲着Joe伸出一只手来，“我的车昨晚被警察喊拖车拉走了，拖车费加罚款肯定要算在你头上的，一共是三千元……谢谢……”
“啊？”Joe有些傻了眼。
林琅是真的恨这人的榆木脑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想给我送钱？”
Joe想了想机场的人山人海和昨晚活动的现场，点点头，“知道。”
林琅撇撇嘴，这人说的话是真没办法接，“所以付钱啊。”
Joe挠挠头，“等我发工资……”
林琅一转念还是伸出手来，“那把手机给我。”
“嗯？我的……”Joe理所当然地以为林琅是想用自己的手机折换钱，有些吱吱呜呜的，“我的手机……哎……”他一直到现在用的还是诺基亚的机子，被张千阳已经嘲笑过一番是古董机了，还被记在了小本本上，这要是被林琅看见了，岂不是更要惹来一番嘲笑？
林琅见他遮遮掩掩的以为是他的手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越发起了好奇心。林琅也不客气，一点儿都不矜持地贴身抢手机，Joe一开始还闪躲了几下，后来因为林琅贴得太近忘了要做些什么，便任由林琅抢走了手机。一秒，两秒，三秒……果真林琅开始笑得前仰后合，“哎哎，我说你是不是真的是上个世纪的人？”
Joe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同样是嘲笑自己，可林琅的笑看在眼里就是比张千阳的好像要温暖一些，他几乎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和盘托出，但也只淡淡地问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林琅好容易平复下来，“问？问什么？哦……那有什么好问的。以后还可以跟人吹牛逼呢！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乔镇司，这够了没有？”
Joe许久没能说得出话来，最后只挤出来一个干瘪瘪的笑容，却又很用力地点点头，但手机却怎么也要不回来了。
林琅甚至还振振有词道，“到现在还用这样的手机，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可别告诉别人你认识我，丢人。”
Joe摸摸头，“还……还好吧……”
林琅很有些嗤之以鼻，率先出了电梯。Joe匆匆忙忙地追出来，“哦，昨晚……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灰暗的地下车库里，镜片之后林琅的双眼亮堂了许多。她还以为他就那么不回头地走了呢，却原来一直等着自己。谁说不是呢，难道现在还会有人怀疑她林琅的魅力吗？开玩笑！
林琅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哦，我后来忘啦，就和同事一起先走了……”
“哦，没事……”Joe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我也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可他为什么好端端地要说起这事呢？
林琅开着车准备离开，绕了一圈还是停在了Joe身边，“上车，我送你。”
Joe迟疑了半晌仍要去开后座的门，林琅却朝着副驾驶的位置努努嘴，“坐这儿……怎么不相信我的车技啊？老要坐后排。”
“没，不是……”
Joe最后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林琅这才问道，“去哪儿？”
“瑞格大学。”Joe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身边那个人……知道我在那儿工作。”
林琅也不诧异，“你说峰叔啊，他就是操心的命，谁出现在我身边，总得把人家的底调查得清清楚楚……”Joe见林琅丝毫没有抱歉之意，心中也只得放下此事。只是也不知道那个峰叔还调查到了什么，自己和家人在人类世界的履历都被修缮得完美无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林琅没有冒险把车开到瑞格大学去，而是在附近便停下了，Joe也已经稍稍能理解到了林琅的顾忌了，在车外弯着腰点点头说道，“多谢。”
林琅笑笑，转身就开着车咆哮着冲了出去。
那晚Joe回到公寓，茶几上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头是一个新手机。旁边有林琅写在面纸上的留言，“合作方送的，不要白不要，我就转手送你啦。不必客气。不过那三千块咱可还是要亲兄弟明算账的。”
Joe一连看了好几遍，“这字……还真丑……”他取出手机，已经开过机了，通讯录里头赫然躺着林琅的名字。Joe好几次想给她发条短信，可写了好多遍，最后也只说了“谢谢”两个字。可林琅那头并无回应。
Joe那晚看书一直看得心神不宁，总是竖着耳朵听外头是不是有动静，想辨清楚林琅是不是回来了。可他一宿没休息，也没等得到林琅回来。他发过去的“谢谢”也一直孤零零的没有回应。接下来的好一段日子，林琅都不知所踪。Joe也没再给她发过短信，可每次回家前，总会在林琅的公寓门口徘徊几步。她会去了哪儿呢？Joe不记得自己是第几个深夜睡不着了，取出电脑来打开了搜索引擎，非常熟练地输入了“林琅”两个字，跳出来的新闻得有上千万条了。Joe很以为然地笑笑，一条一条地开始浏览，看到有些不大熟悉的字也会像个小学生一样去认认真真地查字典。不知道这样，他是不是会离林琅的世界近一点呢？
当然，他换了新手机一事还是被张千阳记在了小本本上，“于某年某月某日更换手机，暂停古董机使用。”
“所以，你为什么会换手机呢？”张千阳一脸要探讨学术问题的高深莫测。
Joe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林琅留下字的面纸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的当做了书签留着。而那个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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