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探视家人
廷卫司诏狱,贺兰珏满面春风地望着眼前的人:“这些年,本官审过大大小小的官员,王侯将相,皇亲国戚,早叫人腻味,今日总算来了个江湖人士,希望不要让本官失望。”
男子被绑在满是血渍的木头上,抬起头来:“大人其实不必费功夫,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风某还需要审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贺兰珏挑眉:“说得轻巧。本官听说,东缉事司的龙总管和影卫的夏总管,在缉捕你时吃了不少苦头。今日你既落到本官手里,本官便少不得委屈你,替同僚出一口恶气。”说着对立在两侧的狱卒道,“来呀,先赏他十杖。”
狱卒领命,立刻将他推到用刑的条凳上。
八杖就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丧命,即便风十三身强体健、内力雄厚,这十杖落下,也立刻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贺兰珏离开诏狱前,吩咐手下:“随意折腾几下就是了,让兄弟们注意着点儿力道,别真的弄死了,大人留着他还有用。”
自从沈寒溪派人将宋然送回家,只要她出门,便有两名锦衣郎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
眼不见心不烦,她选择闭门不出。
一边给丝瓜浇水,一边问钟伯:“承武王近日如何,军费的事有进展吗?”
“那户部度支部的徐泌是个通透的人,他自然明白,若是能为承武王办成此事,日后便有了一个大靠山,如今承武王才刚刚入京,还显不出什么来,待日后东宫之争明朗起来,便显出他手中军权的重要性来了。也就是那户部尚书短视,一直找承武王的麻烦,日后有他后悔的。”
宋然笑笑,户部尚书是老迂腐了,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日后这户部,还是徐泌那些年轻胥吏的天下。至于司礼监那边,那掌印公公李墨亭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自然不会舍不得行这一个小小的方便。
“当初少主被廷卫司带走,老奴心中着急,险些在承武王面前失了分寸,好在少主平安无事回来了,否则……”
“钟伯不要过于自责,在这陵安城,您也只能动用承武王这层关系了。”
她可不想刚到陵安便惊动家里,惊动家里,她只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全不提在廷卫司的遭遇,转过头,白皙的侧脸上还有几道血痕没有消去,钟伯更是自责:“此事到底是连累少主受苦了。”
虽说廷卫司中有他的人手,但当着沈寒溪能做的有限,也只是暗中关注着她,让他随时知道她的消息罢了。
她却道:“怪我无能,没有帮上哑巴什么忙,也没能帮上您的忙。”
钟伯道:“人事已尽,也是他自己选择回来,能不能保命,那是老天爷的事,少主又何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
老人的思绪回到哑巴闯入宋宅的那一日。
将昏迷不醒的青年安置到床上后,他思虑再三,来到自己小主人的面前:“少主,有一件事,老奴想请少主帮忙。”
原来,一见那年轻人,他便觉得他面熟,为他更换衣物时,又确认了他身上的胎记,的确是他认识的那个后生。
“实不相瞒,这年轻人是老奴故人的义子,老奴落难成都府的时候,也多亏了这母子二人相助,不过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他落难时能被老奴撞见,也是一个机缘。还望少主帮个忙,日后少主有什么吩咐,老奴必万死不辞……”
宋然忙道:“您别这么见外。既是您的故人之子,我自当尽力。”
“多谢少主,只是老奴与他的义母之间,有一些说不清的恩怨,老奴改头换面,也都是为了躲她,所以,还请少主替老奴保守秘密,不要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老人从回忆中回神,见年轻姑娘放下水瓢,自脖子上摘下一样东西,递给自己:“这半枚玉佩是哑巴给我的,您看看,可能看出什么门道?”
他接到手上,观察了片刻,道:“这玉造型普通,好在色泽不错,观这色感,应该有些年头了。可惜只有半块,这种致残的古玉,并不值钱。”
“哑巴应当不会将一块没有价值的玉石留给我。除非,这是他自己的东西。既然他这里有一半,那么应当还有另外一半。”宋然沉吟,渐渐有个想法成型,“他闯入皇城,也许是在找人。”
钟伯点了点头,听她继续猜测:“他闯入后宫寻人,却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才遭到廷卫司的追杀。也就是说……皇城失窃的那日夜里,沈寒溪也在后宫之中。”
若是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即使是可以自由出入宫闱的廷卫司指挥使,也不应该深夜出现在后宫。
难怪沈寒溪要对哑巴赶尽杀绝。这种事若是传出去,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圣上再如何宠爱他,在知道他与后妃有染之时,只怕也不会装聋作哑。圣上是男人,是男人谁愿意头上扣一顶绿帽子?
不过,这到底只是她的猜测,事实究竟如何,就只有哑巴本人才能说个清楚了。
“钟伯,您与他们母子是旧相识,有关此事可能想出什么头绪?”
他摇头:“蜀中一别,已经十年,很多事老奴也都说不准。不过,这玉如果还有另外一半,那么他入京的原因,或许同他的身世有一些牵连。”
她敛了目光,将那半枚玉重新挂到脖子上,道:“您去备马吧。”
钟伯询问:“少主打算?”
她下定决心似的道:“咱们去一趟廷卫司。虽然哑巴进了廷卫司,可也未必就是死路一条,他手中似有沈寒溪的把柄,说不定便是条活路,到底是一条性命,也不能全交给老天爷,我们去碰碰运气。”
这事儿她办了一半,心里总归挂念,与其一直在心头阴魂不散,不如去讨个明白。
不过说实话,她真不想再同沈寒溪打交道,这二日,她努力不去想那日马车内他唐突的举动,可越是不去想,那日的场景就越是时不时地在脑海中冒出来。她虽不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但到底对男女之间的事经历得少,从前对沈寒溪这三个字的恐惧,还是摸不着的,不可名状的的恐惧,如今,这三个字对她而言,已经具体到了每根头发丝儿。
他的声音,他说话时的腔调,他身上的味道,他手上的温度……
钟伯见她没来由的晃神,不由唤道:“少主?”
她这才回神,抬手将披风的帽子仔细掩了掩,强装镇定道:“走吧。”
西陵安街一带,林立着刑部、廷卫司和翰林院等高等衙门,当然,其中最气派的还是廷卫司。寻常百姓对这里避之唯恐不及,苍蝇蚊子恨不得都要绕着飞,午时左右,却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廷卫司的大门前。
赶车的老仆从车上扶下一名女眷,脑袋埋在大大的风帽下,看不清模样。
守门的锦衣军士立刻上前:“大胆,这里是廷卫司,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女子的声音如微风拂面,让听的人心头一软:“民女想探视家眷,烦请大人通传。”
“廷卫司不允许探视,回去吧。”
“那民女便在此等着。你们把人带走了,总该有个判决。若是判了死刑,也总要有人替他收尸。”
她说完,也不纠缠,只是安静地立在那里。
这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那些锦衣郎与她僵持不下去,又不能真的对一个姑娘动粗,只得亮出刀来吓唬她:“姑娘若是不识好歹,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正在此时,有个声音自衙门内传来:“都给我退下,怎么跟宋姑娘说话的?宋姑娘,这么急要来为你的相好收尸啊?”
见到夏小秋,锦衣郎纷纷退后,唤道:“夏爷。”
夏小秋行过来,盯了宋然一眼,道:“行,看在姑娘你如此重情重义的份上,爷我今日就行行好,把人还给你。”说着扬声唤道,“来呀,抬出来!”
宋然心下一沉。
眼见两名锦衣郎从门内抬出一个草席,粗暴地丢在地上。草席下露出一双脚,脚底已经溃烂。她双腿一软,被钟伯扶了一下,才重新站稳,朝草席走去。
夏小秋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只见她在草席前停下,蹲下身子。她将风帽摘下,目光在那双脚上流连了片刻,缓缓起身。
她望向夏小秋:“夏大人莫要拿死者开玩笑。”
夏小秋挑高眉头:“开什么玩笑?”
“这种溃烂程度,怎么也得往十天以上数了,哑巴可是前日才进的廷卫司。”
夏小秋啧了一声:“这就被你识破了,真扫兴。”
刚好有具尸体无人认领,要拉到乱坟岗去,本想借机吓吓她,谁知这么快就暴露了。
他挥手让人把草席卷了,丢到板车上拉走,对宋然道:“你也别开心的太早,你的相好早晚也要被抬出来。”又遗憾道,“就是爷爷我还没与他分出胜负,有点可惜。这么着,我陪你去求求大人,你让大人将他发落给我,总比在贺兰珏那里待着好。贺兰珏那个变态最喜欢折磨人,一点也不干脆。若是人在我手上,且不说有没有转寰的余地,起码我能给他个利索,保证他不受那些多余的罪。”
听夏小秋话里的意思,是想从贺兰珏手上把人抢过来。宋然不太明白他的意图,在场的那些锦衣郎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夏小秋这个人是有名的武痴,打遍廷卫司无敌手,遇到风十三才是棋逢对手,人在贺兰大人那里,定然不死即残,到时候他又要找谁切磋去?他表面上是为这姑娘出主意,实际上还不是为了他自己。
宋然问他:“沈大人……在吗?”
“要不说你来得巧呢。走走走,我陪你进去求情,大人忙,一会儿又该走了。”
她顿了一下,才下定决心,随他进了衙门。
守门的锦衣郎忍不住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爷真是病急乱投医。”
“明知大人会生气,却还拿这姑娘当刀刃使,真不厚道。”
前方传来夏小秋的怒吼:“爷爷我可还没走远呢!”
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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