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我也疼呀
最后一次。
沈梨侧目,目光从空落落的前方落在了南宵引手举着的玉决上。
这块玉决当真很美,玉质温润,是难得一见的好玉。她不过是个俗人,自然是有些蠢蠢欲动的,可到底理智还是将她给压住:“最后一面?何意?”
南宵引依旧是笑眯眯的,可中指却有些不舍得摸上了玉决:“这玉决是我给你的生辰礼,也是赔礼。”
“生辰礼倒是说得过去,不过何为赔礼?南少主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沈梨不太想将气氛弄得过于低沉,便轻笑着出口揶揄。
他笑了笑,一如既往的带着些许的轻挑:“这赔礼呀,指的是两件事,其一是指两年前,我不该同沈轻同流合污,平白让姬以羡那个混蛋捡了一个便宜;其二嘛,便是……”
对上沈梨不解的目光,他眨眨眼,“先前同你说过,今年我想与你一同守岁,可惜我要失约了。”
“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对你失约了。”
沈梨有片刻的闪神,但随即便又立马笑了起来:“这也并非什么大事,哪用得着你送这般贵重的东西来,至于两年前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转呈过来为此事赔礼的。”
“沈轻虽说有些小手段,但绝对没有弄到那些药的法子,那些药全是我给她的,只是我不曾料想,她竟然将你直接买给了人牙子。”
沈梨眉眼间闪过几分郁色:“南少主,这事我不太想与你说,我自有我处理的法子,便就此跃过吧。”
南宵引笑着便将手中的玉决强行塞到了沈梨的手中去:“说了给你,便是你的,任何人都抢不走,不过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能如约而至吗?”
“南少主的私事,我如何能问。”沈梨一句话,轻飘飘的便将两人的关系给撇得一干二净。
南宵引苦笑着追问:“原来在你心中,你我十几年的情分,也不过如同那陌生人一般,你连多问半句,却都是不肯的。”
“如若今日换了姬临渊那厮,想必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吧。”他叹气,瞧着沈梨清清淡淡的眉眼,又是无奈的一笑,“宜姜,我要成亲了。”
“那姑娘算是我的发小,也是大楚的世家贵女,几月前我母亲托人登门提了亲,日子便定在了年后那几日,我无暇过来。”他解释,说着说着不由得越来越紧张,就连一向无波无澜的心湖也在随着他的话激荡起来,久久无法平静。
沈梨听此,倒是眉间带出了几分笑来:“这可是好事呀,你今年都二十有二了,早该成家立业了,只有你成了家,娶了妻,你父亲才能放心的将这偌大的家族托付到你的手中,我记得你幼时的愿望不就是这个吗?”
“这么多年,你终于能一偿宿愿了,不好吗?”
南宵引直视着她:“我若说不好?我若说我厌倦了这般的日子了?”
沈梨嘴角的笑容也停滞住,半响之后,才说道:“你大婚当日,恐怕我无法去宜州祝贺你,届时我会派人将新婚贺礼给你送过去,今儿便提前恭贺你,同你夫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说着,沈梨从身后将那坛还未开封的酒捞起,爽利的将酒坛揭开,笑着于半空中同他遥遥一敬,尔后一坛酒如数灌下。
辛辣的酒气在瞬间溢满了整个感官,当她最后一口咽下,眼角都泛起了几分泪光来。
她虽是不动如山的站在那,身子也不曾左摇右晃的,但很快她眼中便浮上了一层水雾,粼粼的,极其动人。
她醉了。
南宵引瞧着,只觉得自个难以把控,他身子往前倾了倾:“宜姜,你若是说一声,想要留我下来陪你守岁,那我便可将所有都抛下,一心一意的跟在你身侧。”
沈梨的确是醉了,她眯着眼瞧着眼前的人儿,重重叠影在眼前晃荡着,最后又汇聚在一起,变成了另一张清隽的脸。
她伸手小心翼翼的勾住了他的衣角,仰头,眼中似盛满了一汪春水:“别走。”
“你别娶她好不好?”
南宵引低头看着她那双细嫩的手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时候,只觉得心中在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莫大的狂喜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要掀翻。
他控制着自己狂喜的心情,上前了几步,正要将她完全抱入怀中之际,只见她露出了恳求之色,那包在眸子中的泪几乎就要喷涌而下。
她喊:“阿瑾。”
南宵引整个人顿然一僵,几乎要被绝望淹没。
人生所谓的大起大落,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原来,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他反手捏住了她的手腕:“他当真对你便这般重要?”
她痛得轻声呼了声,也不知顾忌着什么,并未一把将他挥开,而是用那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调,娇娇软软的朝着他撒娇:“阿瑾,我疼。”
“我也疼呀。”他望着她,将她的手拉起来,捂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宜姜,真的很疼很疼。”
次日醒来,沈梨只觉得自个脑子像要炸开似的。
她翻了个身,便瞧见日光在幔帐上跳跃,自个手中好像还握着什么玩意,旁的不说,但手感也是真的好。
日后她肯定再也不会胡乱喝酒了!沈梨一边按着头,一边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昨儿听闻南宵引要成婚了,她是真心为他高兴的,这种事自然是小酌几杯为好,可这一沾酒,她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起白日里傅燕然那厮过来找她不痛快,于是乎难免就没把控住,一坛子的酒都被她一口给灌了。
她觉得头还是痛,便按住了眉骨,隐隐约又想起了其他的事来。
她这个人天生凉薄,是捂不热的,与其在她这儿白费精力,倒不如早早收手,没准还真能找到一个能相守白头的人。
“阑珊。”沈梨将身侧的帘子掀开,一道娉婷的身影立马就走了上来。
“郡主,您可算醒了,您若是再不醒,奴婢都打算直接用冷水泼你了。”阑珊上前,将人扶起来后,手脚极快的就伺候她梳洗更衣。
沈梨将玉决随手抛在了床面上:“怎么了?”
“今儿傅家的两位公子来给公主辞行,您也知咱们公主对傅家的人不太看得上,这不就准备将您给打发过去。”阑珊极快的解释道。
沈梨慢吞吞的应了声,才道:“我同傅家的人也不太对付。”
“先去帮我弄碗醒酒汤来吧。”她垂眸想了想又道,“早膳就不用了,我喝了之后直接去影壁那等着他们便是。”
阑珊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一边吩咐其他的丫鬟去准备,一边给她梳头:“郡主,昨儿您怎么能同南少主喝那么多的酒,若非是沽酒大人发现了您不太对劲,指不定要被什么登徒子给占便宜了。”
沈梨笑了笑:“南少主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不是奴婢不清楚,但郡主您昨儿可不太正常,一直拉着南少主的衣袍不让人走不说,还哭得泪眼汪汪的,奴婢伺候你这般久还未见你哭过了。”阑珊极快地说道。
“我?”沈梨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对着南宵引哭了?”
“对呀。”阑珊道,“一边哭着,一边还喊着阿瑾了,郡主奴婢怎么从未见过阿瑾这个人?他是谁呀?”
沈梨愣住,一时竟然慌乱的不行。
门后的竹帘被人从外掀开,沽酒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直到在她的身后方才停下:“郡主,今儿一早南少主便离开了金陵了,他有句话想托属下带给您。”
瞬息之间,她已经将心中的躁动给平静下来,她神色极淡的挑眉:“什么?”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沈梨还没个反应,倒是一旁的阑珊咋呼开了:“南少主好端端的,怎么变得这般文绉绉的?”
“沽酒。”
“属下在。”
“你去备一份大礼,等着过些日子你便派人给南少主送去,你说,沈家沈梨恭贺南家少主新婚大喜,祝他们此生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沽酒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拱手应道:“属下遵命。”
沈梨去到影壁的时候,傅燕然正在一伙人的簇拥下慢慢的走了过来。
她诧异的往四周瞧了一番:“怎么就傅燕然一人?傅燕亭了?他不随着傅燕然一同回去吗?”
“宜姜郡主是想问傅某的兄长?”问话间,傅燕然已经走了过来,他先听沈梨见了礼之后,才缓声一笑,“那可真不巧,回长安的只有傅某一人,还要麻烦郡主送傅某出城了。”
“不知傅公子是打算留在金陵了?还是去往别处?”
傅燕然笑了下:“不知郡主这般关心家兄是作何?”
“若是令兄留在金陵,我少不得要当一次主人,带着傅公子在金陵城瞧瞧呀。”沈梨道,“如此方是待客之道,不知傅三公子以为如何?”
傅燕然遗憾地摇头:“那可真不巧,今儿一早家兄便同南少主一起走了,去宜州了,不过若是郡主愿意,倒是可以带傅某在金陵城中转一转的。”
“毕竟我也有许久不曾来过此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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