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背后主使
她和老王爷夫妻了这么多年,不但没有生出相依相偎的感情,反倒如同仇人一般,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安慰了太妃一番,杜漓月便走进了书房,她惆怅不已的扶住额头,茫然地转着手中的狼毫。
笔尖上的墨渍甩在素白的衣裳上,晕开了一朵朵墨花,杜漓月低头看着,心中的低落却如同涨潮,一波猛过一波,涩涩的疼。
本以为这一回能借治病掰回一局,帮帮城外那些无辜的百姓。
可她到底还是太天真了,奸佞如老王爷,又怎么会大发善心,如此轻松的同意这桩对他无益的事情?
杜漓月越想越觉得头疼,不断的揉着太阳穴,眼前却忽然一花,缓缓的倒在了书桌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头的夜色已经深了,春日的夜晚静寂无声,既没有冬日雪落的悄然,也没有夏日蝉鸣的高朗,微风一阵阵拂过她沉睡的侧颜,睡梦中的杜漓月并不安稳,不断的皱着双眉,好像在梦中也烦心不已。
黑暗中,一个迟缓的阴影动了动,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探向了杜漓月的眉心。
他指尖迎着月色闪现着一抹银光,仔细一看,才能发现,竟然是一把小匕首。
就在匕首快要划破眉心的时候,杜漓月的双眼忽然睁了开来,她好像梦魇了,惊恐未定的神情在瞳仁里盘旋,呼吸急促,身子如同一根紧绷的弦。
“你醒了?”黑影的声音沙哑粗粝,格外难听。
杜漓月猛地坐直了身子,环顾自周,发现这居然还是王府的书房,而面前的那个披着斗篷的人,却浑身都充满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这绝对不是王府的人,杜漓月作为医生的第六感告诉她,从气息就可以品出来,这是一个充满危险因素的人。
“你是谁,你想对我做什么?”
杜漓月双手抵在身前,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她不是没有看见黑衣人手中的匕首。
她紧绷着神经的样子好像炸毛的猫,这姿态兴许取悦了黑衣人,黑衣人发出沉闷的笑声,故意抽出匕首,捏在指尖旋转、把玩着。
寒光一闪一闪,杜漓月不敢松懈。
“既然你醒了,那就只能怪你命太好,逃过了一劫,如果你再晚一秒——”
黑衣人伸手比划了一番她的头,常年拿手术刀的杜漓月明白,这是一个粗暴切割的姿势。
“你现在可能已经在阎王殿了。”
对方的意图这么清晰,杜漓月倒放松了不少,她的背缓缓贴近了椅背。
“我得罪你了?”
她来古代不久,做的事情也不多,尤其最近,似乎只为一件事情忙碌过,那就是疫病。
杜漓月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你想杀我,和天花有关?”
她这么聪明,让黑衣人都愣了一愣,藏在斗篷下的瞳孔一缩,却没有承认,他斟酌着。
“不过我不想杀你了,你很有意思。”黑衣人手中的匕首不见了,“不过你想活下去的话,就停止你愚蠢的救人行为,注定该死的贱民,不是靠你一人之力就能救活的。”
他虽然没有点清,但话语中的意有所指,杜漓月却听了出来。
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将珍宝无辜的生命比喻的如此低贱卑微,杜漓月的眼中闪烁着不平的怒火,狠狠攥起了拳头。
“谁都不该死,谁都有活着的权利!”她高高抬着下巴,“低贱的是那些丧尽天良的人,你看着吧,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要做的事没有谁能够阻拦,我要救的人,阎王爷也抢不走!”
她倔强的样子格外单纯,黑衣人已经很少见这样天真的人了。
先是做了个讥讽的表情,黑衣人平静的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如初的面无表情,“记住我的忠告,这是最后一次。”
不等杜漓月说什么,他就转身走进阴影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杜漓月猛吸了一口气,狠狠锤了锤硬邦邦的桌子,古代人怎么这么讨厌!
在一天昏厥了将近十几次后,生怕自己下一次就再也醒不过来的老王爷,撑着最后一口弥留之气,用最周全的礼数一丝不苟的将杜漓月第三次请了过来。
遥想当年诸葛亮,也不过刘备三顾茅庐,她杜漓月被老王爷三请正院,也算给足了面子。
“想好我的代价了?”杜漓月撩了撩眼皮子,随手抓住一把瓜子漫不经心的磕着,她脸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一直打量着老王爷的身子。
看看这虚浮的肉体,看看这溃烂的脓疮,他这不是在和钱过不去,是在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啊!
“想好了,想好了。”实在是贪生怕死,老王爷午夜梦回,总是梦见冬香索命的鬼脸。
他真是怕死了,委屈死了。
“很好!”杜漓月眼睛一亮,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想开点,老王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是救了千千万万人的命,是积德行善的行为啊。”
撸起衣袖,用专业的姿势切了个脉,杜漓月忙碌起来,“现在就准备出去救人吧,速度要快,天花传播速度很快的,每分每秒都可能死人,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王爷是打算主动一点,还是被迫一点?”
现在命都被她捏在手上了,老王爷就像一条渴死的鱼,尾巴扑腾断了都没用。
水在杜漓月手里,她不同意,他就命悬一线!
“好好好,好说,杜小姐,都听你的。”一边安抚着杜漓月,老王爷一边费力的冲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没听见杜小姐说的吗,还不快去从账上支银子,要多少给多少,速度要快!”
他吩咐完了,渴求的看了杜漓月一眼,“杜小姐,你看这样行吗?”
杜漓月严肃的击掌,“老王爷真是千古第一仁王。”
缺失最后一味药材桑蠹虫,她手中的药方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市面上已经有了不少能够缓解天花的药物了,虽然不能痊愈,但是能让病人好过不少,拖延发病的时间。
让老王爷出资帮助百姓,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为寻找桑蠹虫争分夺秒。
一想到马上成千上万的百姓的病情都会得到缓解,杜漓月的心头就仿佛盛火被冰水浇灭了,只剩下了从头到脚的舒爽和欣慰。
但愿不要让她失望,自古邪不胜正,这场疫情灾难,千万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先施针将老王爷体内的毒素稳住,然后服下药材调理一日,趁着这一日的空闲,杜漓月又去树林里砍树捉虫,强行找了几十只可怜巴巴的桑蠹虫回来。
回府的时候经过城门,见那城门外不再死气沉沉,反倒沸反盈天。
“恒王府真是好人呐!”
“是啊,好人有好报,恒王一定会长命百岁,得天庇佑的!”
“但愿咱们这病,吃了药能好……”
被病体臭气包围的城门此刻充斥着药材的香气,凝固的空气也活络了不少,孩子的啼哭,母亲的安慰,父亲的感慨,喜怒哀乐汇聚在这一锅锅热腾腾的药里,治愈了不少人千疮百孔的内心。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闻着那令人安心的药香,杜漓月的心都不自觉的软化了。
她所付出的这些努力,真的没有让她失望。
“杜小姐,怎么在城门口站着?”去寻找桑蠹虫的木春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小袋费尽千辛万苦才捣鼓来的桑蠹虫,一张脸上非但没有怨气,只充满了恬淡的微笑。
杜漓月急忙拉过她的手,“打探到消息了?”
“最近不知道是谁放出了桑蠹虫能治病的消息,好像又有些人在贩卖了,不过那人还在收购,我一人之力难抗,只抢回来这么点。”
小小的布兜里,微弱的小生命桑蠹虫正缓慢的爬行着,生机勃勃的绿色让杜漓月笑的眉眼弯弯。
“辛苦你了!”她郑重的拍了拍木春的肩膀,木春受宠若惊的低下了头。
将找到的桑蠹虫熬煮成药材,给翘首以盼的老王爷喝下了,杜漓月才被老王爷放走,她支撑着疲惫不已的身子走进书房,揉着眼睛打开宣纸。
提起笔,用一个个简单朴实却真诚的字眼,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一点一滴的记录了下来。
这是她寄给萧珏的传书。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只是这个时代里,除了萧珏,她便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人了,这么一张小小的白纸,便是她沟通的窗户。
那些发自肺腑的欢快,和圆润的字眼一样,让人一读便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太妃的病好了,老王爷的病好了,药方做好了,桑蠹虫也找到了一些……
一边写着,杜漓月一边认真的咬着笔杆,似乎一切都在缓缓变好,唯独一件事情——
她写道:你何时能出来?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这个唯一能够让她依靠的人,被关押在死牢里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在药方完成以后,她便开始思考,如何帮助萧珏离开死牢。
想要赎罪,那便要立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当前最能立功的事情就摆在面前,那就是治愈天花,这是医生的事情。
可巧,她偏偏就是医生,可巧,她偏偏研制出了药方。
简直是天助萧珏!
杜漓月一边笑着,一边将心血凝成的药方写在了纸条上,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鸽子脚上的竹筒内最隐蔽的地方,挥手将鸽子放飞。
看着那雪白的身影向皇宫飞去,她松了一口气,神情平和而安宁,好像找到了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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