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龙体染恙
“不知太子爷找微臣何事?”
被侍卫硬是扣上黑锅的李将军浑然不知,自己即将迎来的是暴风骤雨。
他走进太子营帐,刚刚跪下,凌厉的剑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李将军下意识要捏太子的手腕,却被理智遏制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无声的砸进地毯中。
“你放肆。”萧玉晟阴厉地眯着眼睛,狭长的双目俨然继承了老皇帝的不近人情。
“太子爷——”
感受着脖子上的寒锋刮破了皮肤,李将军心底压抑的怒气昭然了起来,他一生戎马为国为民,忠心报君,男儿膝下黄金,不是用来跪这乳臭未干不明国情的废物太子的!
寒着嗓音,李将军再次挺直了腰杆,一双漆黑的瞳仁毫不避讳地望向了太子。
“三军当前,微臣作为统帅,若有错处,当由陛下行处,太子虽是储君,却不能越权处置微臣,更何况微臣不知做错了什么!”
对着那双挑衅的双眸,萧玉晟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身子一阵冷一阵热。
侍卫说的果然不假,这李将军,恐怕早已有了不服之心!
萧玉晟按着剑柄刚要怒气冲冲地划下去,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住了,只见李将军双手死死地握着剑锋,鲜血滴滴答答的顺着剑锋滴落下来,嗜血的双眸仿若燃着两团火。
不知为什么,萧玉晟居然怔了怔。
久征沙场的人,果然举止之间,那股杀气腾腾的威慑都藏不住。
萧玉晟忽然清醒了,他双手无力,那把剑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唯剩下李将军一双被鲜血浸湿的布满疤痕的手,醒目的提醒着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恕臣不能伏罪!”李将军声线冷硬。
猛地抱住头,萧玉晟一阵大骇。他一定是魔怔了,怎么怒急攻心,动了李将军,他麾下的部队还需他安抚,若是此时动他,三军必乱,这太子之位也就保不住了!
警醒了的萧玉晟满头大汗,失魂落魄的样子,他隐隐呲了呲牙。
平复下心头的怒火,萧玉晟恢复了如常的傲慢漠然,只是一双锐利的鹰眸,再三透露着忌惮与威胁。
“本太子失态了,听了小人谗言,一时对将军不敬。”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还请将军莫怪。”
“微臣不敢。”李将军无声的冷笑一声,随手将满手血迹抹在盔甲之上,仿佛刚从浴血沙场中战胜归来一般。
周旋了一回,尽管心中还有疙瘩,视李将军为眼中钉、肉中刺,萧玉晟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以后等登基了,有的是整治他,让他马革裹尸的机会!
深吸了一口气,萧玉晟烦躁不安地摸索着扳指,“现在就令三军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赶向目的地,若有异议,就按军法处置。”
他的口气完全是命令,压根没有商量的余地,李将军瞳孔一缩,不赞成地站起了身。
“万万不可。”
“你敢驳本太子的命令,李将军,别以为本太子真不敢动你。”萧玉晟身子一晃,阴沉的面庞上显露了几分杀气。
李将军乃是见过生死的人,对这些猫狗玩闹般的把戏压根不看一眼。
他稳稳当当地立着,手中抽出一张军事战图,口吻严肃而认真,“军队离姣麓外邦尚有千里之遥,想要速达,原本就是玩笑说法,况且沙尘暴气候多变,微臣已经同太子爷说过,军情并非儿戏,微臣手执护符,号令三军,不可因太子一言就轻举妄动。”
“你——”
萧玉晟目眦欲裂,李将军浑然不顾,目光坦然而悠远。
话锋一转,萧玉晟忽然强压下怒气,发出了一声轻笑,“李将军,你应该知道父皇此时最盼望听到的是什么吧?”
“是战胜的消息,若是碍了战事,你即便战胜回京,本太子不参你,满朝文武也必定参你一本!而你速战速决,不仅于你无碍,反倒讨了父皇的欢心,本太子也必定不会少了你的赏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远比这黄沙大漠舒服多了。”
满头荒唐言的萧玉晟自得起来,眯着眼睛瞧向饶是冬春交际,也曝晒火烈的日头。
“孰轻孰重,本太子相信你自有决断,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李将军动了动眼珠,仿佛看小儿打闹一般,一丝淡漠溢了出来,“若是拿三军性命换功绩,微臣宁可弃荣华如粪土。”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气的萧玉晟险些被噎着。
他爆红着脸,青筋一根根暴起,李将军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他第一回尝到了身为太子却无法掌控一切的滋味。
这压根就是藐视皇权!
“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是我大周朝的太子,未来的储君,圣上的龙子。”
萧玉晟仿佛听到了笑话,“那你区区官员,还敢忤逆本太子?”
“微臣一生为国为民,三军也是皇上的子民,同样享有被保护的权利,微臣既然是三军统帅,便应当担责,太子年轻,未必懂微臣心意,但望太子知晓,微臣的做法,绝不是背叛皇上,背叛太子,而正是因为忠君,才行此作为。”
李将军掷地有声,浑厚的嗓音与决绝的做派,诠释着作为武人一生的信念。
像忽然之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萧玉晟退后一步,哈哈大笑起来,他死死的掐住了袖中的拳头,“滚,带着你的忠君报国,快滚!”
缓缓地昂起头,李将军深深的看了萧玉晟一眼,一言不发的掀开帷帐走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萧玉晟跟着就掀翻了营帐中所有能摧毁的东西,闹了整整半宿,李将军甚至连一句劝慰都没有。
天刚刚亮,天边月亮的余光还未全数消散,起风的大漠中,一行穿戴奢侈的人马快马加鞭,黄沙飞扬,飞速地消失在了朝光之中。
收到萧玉晟启程回京的消息,李将军仅仅看了一眼,未有任何表情。
他孤零零的站在大漠的黄沙坡上,面对一望无际的沙尘,不知是失望还是心酸,长长的冲着东方叹了一口气。
太妃院落的大门被人打开,门轴微转,又快速合上。
一抹竹青色和火红色的身影与树丛花影融为一体,钻进了杜漓月的房间之中,片刻之后,里间传来了不小的惊呼声。
“你是说,有萧珏的消息了?”杜漓月瞪大了双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尊称都忘了。
木夏只当未闻,情绪略有些激动,“主子说,他烧已经退了,身子好些了,还说……”
“还说什么?”这回换木春激动了。
木夏轻咳一声,脸上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他不大好意思地看向杜漓月,“主子问杜小姐,可还好?”
杜漓月一愣。
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古怪的轻笑了一声,脚尖微微点着地面,仿佛一颗动荡不安的心。
“我好得很呢!”
她满不在乎的说着,将这段时间所受的辛苦全数默默吞下,扳着手指头细数着最近发生的好事,“你跟他说,老太妃对我很好,一直照顾我,太妃的身体也好多了,我一定会治好她的病根的,冬香也已经被处决了……”
杜漓月还想说,木夏和木春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杜小姐,写不下了。”
杜漓月的声音这才戛然而止,有些微微恼怒地攥紧了拳头,“换张大点的纸不行吗?”
她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他说,更想和他当面说。
“好吧好吧。”木夏扶了扶额头。
既然萧珏已经在飞鸽传书中明确的问候了杜漓月,就是在隐隐告诉他们,杜漓月可以拥有和他飞鸽传书的资格了,尽管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木夏一边根据杜漓月所说的话写着信,心里却很肯定,王爷看见这封书信,一定会很高兴。
没有为什么,就因为这是杜小姐的信。
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连院子里养的猫生了五只小猫都写了上去,杜漓月还在喋喋不休。
木夏和木春沉默的看着手中洋洋洒洒的一页纸,无力地说道:“杜小姐,写不下了。”
“再换张大点的纸!”
“不是。”木夏欲哭无泪,“鸽子的竹筒就这么点大,真的塞不进去了。”
再往里面塞,怕是鸽子都飞不动了,没送到天牢里,就命丧半空了。
杜漓月这才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遗憾地摆了摆手,“你们就不会多养几只鸽子吗?”
木夏和木春露出了苦笑。
这用来传信的白鸽百里挑一,需得培训好些年方得一只,哪有那么好养啊!
依靠飞鸽传书,杜漓月和萧珏的感情飞速升温,原本对他还有些偏见,可一想到萧珏在天牢里受苦受难,杜漓月除了心疼,竟然连一点偏见都找不到了。
萧珏读着她满怀关切口吻的书信,向来冷漠到不近人情的面孔,难得出现了笑意。
他缓缓的将书信贴在心口,肮脏不堪的处境里,他忘了自己是凭借多大的勇气扛到现在,唯有那颗跳动的心脏,提醒他还活着。
一定要快些出去,为了……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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