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谢父之谋
江陵府。
江陵府地处大江之上,丰沛的江水在给这个城市带来肥沃的土地和繁盛的贸易之余,也带来了不少的伤痛,就拿隔三差五就发一次的大水来说,损失的财产和人命就不计其数。
朝廷年年拨款修建堤坝、知府任任发布徭役加固河道,为的就是能将这滔天江水治理好。
现任知府姓魏,年仅四十余岁,素来是个不苟言笑,做事却圆滑多变,深谙中庸之道。
他在任上已经有五年了,原本去年便可以调任的,可是去年的一场洪涝导致他所管辖的县城损失惨重,吏部便将他升调的折子压了下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批复。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依旧兢兢业业地治理辖地,在百姓的风评中算不得多好,也算不得多坏,可以说是芸芸百官中最普通的一个。
这些都是谢庭来到这里后、花了两天的时间打探到的消息。
谢庭作为一个言官,最擅长的是写折子吵架,对于查案的事一窍不通,但是他见多了肮脏事,对于这种表面看似平和、实则漏洞百出的现象有着一份自己的判断。
在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他设法将自己的旧日好友约了出来。
“谢兄,你怎会来此?”临江酒楼里,面容清秀的中年男人一见到谢庭,激动地上前打招呼。
“方贤弟,别来无恙。”谢庭连忙起身迎接,两人相互行礼。
“谢兄近日可好?”方进面露忧色,“前几个月京城传来消息,说是谢兄被贬,方某还担心谢兄的安危,如今见谢兄安然无恙,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难为贤弟惦记,愚兄一切安好。”谢庭惭愧抱拳,“来,坐下说话。”
方进从善如流地坐下,“谢兄谦虚了,当年我们一同秋闱,谢兄高中榜眼,风光无限,后又身居高位,哪像我,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长吏。”
方进的话带着些感慨和怀恋,言语间不带一丝的嫉妒,也没有因为谢庭如今的身份而轻视,叫人听了只觉得他在真心惋惜。
谢庭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不提,不提。”方进笑笑,端起桌上的一碗酒道:“如今咱们兄弟久别重逢,当痛快喝酒,来来,我先干为敬!”?谢庭也端着酒杯,与他对酌一饮。
酒过三巡之后,方进的脸上染上了红晕,他喋喋不休地和谢庭诉起了苦,“要我说,谢兄这官不做也罢!这年头做官艰难,不但要治理百姓,还要和同僚勾心斗角,当真不痛快!”
“?可不是吗?自打回乡之后,这日子都松快不少,想做甚便做甚。”谢庭也有些醉了,晃着脑袋感慨道:“但是还是做官好啊。”
“谢兄说的是,谁不爱做官呢?”方进混沌着脑袋问道:“你,你老实告诉我,你来这里做甚来了?”?“阿哈哈哈。”谢庭闻言,大笑几声,“就知道瞒不过你方进方打听,我来还真有事。”
“你尽管说,兄弟能,能帮上忙的,一定帮!”方进大着舌头、桌子拍的啪啪响。
“也没什么大事。”谢庭没想到几年不见,方进还是这般藏不住事的性子,也正因为了解他,他才会先来找他试探一下,“我,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来找秦通判的。”
方进端起酒盏,又一饮而尽,眼睛迷瞪的厉害,“秦通判?怎么?你谢庭还要来巴结秦通判不成?别想了,咱们秦通判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看上的,你谢庭如今有什么呀?”
方进只以为谢庭现在来找他,是为了替自己筹谋一把,哪怕是谋个小官当当,也比在家里种田好。
可是请人做事是要有东西回报的,谢庭现在一穷二白,能给什么好处??谢庭红着脸,对着方进招招手,状似神秘道:“我当然有好东西了,我这儿,有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方进似乎清醒了一些,“你说说看,不是我吹牛,一般的大礼咱们秦通判还真看不上。”
“那礼可就大了,就安陆,安陆县的县令,我找到了一个大把柄。”谢庭嘘声道:“这要是送到秦通判的手上,可是实打实的一份大功劳。”
方进一愣,“真的?什么大功劳?”?“不,不能说。”谢庭醉眼朦胧,谨守着心里的底线,“我得见秦通判才行。”
“行啊,若真的是份厚礼,我还真能给你牵个线。”方进道:“你不知道,咱们秦通判可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江陵城谁不知道咱们秦通判的大名,可惜啊,他只是一个通判,处处要被魏知府压上一头。”
本朝沿袭前朝旧制,于地方州府设置知府一职,统辖地方官员,为百姓做主。
同时为了防止知府的权利过大、朝廷监管不足的情况发生,还设置了“通判”一职,位居知府之下,通常来说,知府的政令需要和通判联署才能下达,并且某些时候通判可以自行上奏朝廷、直达圣听。
其权利不可谓不大,但这也是理想状况,大部分情况下,通判还是要听知府的命令,百姓也会对知府较为推崇。
“还劳烦贤弟替我引荐一番。”谢庭摇摇晃晃地拱了拱手,“若此事成了,绝不忘贤弟的大恩。”
谢庭之前打探过,这个秦通判是个有野心的,虽然处处受制于魏知府,但很多时候他对魏知府的决断也会有异议,甚至还会大吵一架,两人互不对付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若说最想将魏知府拉下马来的人,非秦通判莫属。
谢庭听了女儿的话,并没有直接找江陵知府对峙,而是选择了另一个稳妥的法子,
“放心。”方进很痛快地答应了,两人借着酒劲,喝的昏天黑地,酒醒之后方进便和谢庭分别,许诺尽快给谢庭消息。
方进的动作很快,只隔了一天的功夫,他便将秦通判带来了。
秦通判是一个个子不高、但身材很壮的男子,外表看起来和谢庭差不多大,可实际年龄比他要大了一轮。
秦通判也是知道谢庭的大名的,对他也表示了相当的尊重,双方寒暄完毕后,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方长吏说谢公有要事与我商榷,不知是真是假?”
他并没有说有大礼要送,只说是有事相商,便是将两人的身份地位摆在了对等的位子上。
谢庭抱拳道:“不敢,在下只是发觉今年的秋税有异常,对此颇有疑问罢了。”
“这事啊。”秦通判笑笑,“两税的文书从来都是从朝廷直接下来,我与魏知府都是秉公办理,并不存在异常之说,不知谢公说的是哪方面?”
“实不相瞒,承蒙圣上隆恩,谢某被贬之后,圣上并没有将功名收回,在下在乡下种了几分薄地,无需缴纳税收,也算是能勉强度日,可是据在下所知,今年的秋税涨幅偏大,许多百姓缴纳不起,苦不堪言。”谢庭正色道:“谢某不才,在上京为官多年,直到离开也不曾听说朝廷有大量银钱用途,这秋税涨的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本朝经济繁荣,圣上勤政爱民,地方或者边塞有难处,都会调拨大量银钱救灾赈济,而每次调用国库的银钱需要圣上、宰相、三司等各部门均同意才行。
就拿不久前的一件事举例:今年开春,太后因为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有官员提议希望能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为太后修建一座行宫,以证孝道。
圣上一向孝顺,对此提议颇为动心。
可此举遭到了绝大部分朝臣的反对,认为太过于劳命伤财,调拨的银子从哪里来?还不是从百姓的口袋里掏,只要朝廷用来银钱,来年百姓的税收就会厚上一分,百姓怎堪重负?
一时之间,双方争执不下,在朝会上吵的天翻地覆,圣上无奈,只能将此事暂且搁置。
秦通判也知道这其中的周折,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此事秦某怎么不知,只是秦某只是一个下官,上头有命不敢不从,实在有心无力啊。”
“在下也知道秦通判的难处,不瞒秦通判,谢某此行有事相求。”谢庭正了正脸色,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子,双手递到秦通判的面前,掷地有声道:“此乃是谢某写的折子,事关百姓的血汗,还请秦通判帮忙,将这折子送到圣上御前。”
“这…… ”方进愣住了,“这就是谢公说的……”那份大礼?
“不错。”谢庭直言道:“谢某在这份折子上署了姓名,秦通判只管送上去便是,若出了意外,绝不会牵连到秦通判。”
这是谢庭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名字写的他的,若是事成,那由秦通判送去,自然会有他的一份功劳,若此事不成,大可以说是谢庭想法子将折子混入其中的,秦通判也不会有事。
整个江陵府,秦通判是为数不多能将折子直接送到圣上手中的人,而且因为他的通判身份,圣上一定会查看这道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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