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安陆异常
这个威胁宴徐行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不过他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顺势提出要对厢房做一些改变。
只要他不惹事,谢颜没有意见,以为他最多就是挪动一下床铺之类的。
岂料此人猖狂的厉害,不但着人送来精美保暖的被褥、衣裳,还有桌椅板凳等上好的家具,将整个厢房焕然一新,连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实的地毯。
不但如此,他还趁谢颜外出的时候,将她现在住的、她爹的屋子也捯饬了一遍。
谢颜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吼道:“你这样叫我怎么和我爹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宴徐行诧异问道,眼里的迷茫清晰可见。
谢颜握拳,“你给我把东西换回去!”
“我不。”宴徐行抬高下巴,任性地拒绝了,“本使还没嫌弃这屋子小呢,只是装点一下怎么了?你那些东西又破又旧,住起来忒不舒服。”
那就你不要住啊!谢颜差点儿咆哮出声,“我家没银钱买这些好东西。”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宴徐行恍然大悟,大方地摆了摆手,“这些算是送你的了,本使不收你银子。”
谢颜争辩不过,差点儿被气哭了,果然可恶的人做什么都是招恨的,宴徐行要是能讲通道理,那天下间都没有小人了。
不过这厮也忒有钱,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精美珍贵之物,想必是花了大价钱的,就是不知道他是在怎么不被人发觉的情况下弄来的。
谢颜一直晓得宴徐行留在这里另有目的,他就是再怎么任性妄为,也不会非要粘上一个姑娘,尤其是这个姑娘的父亲还是他的死对头。
季夏却对此事表示欢迎,对她来说,宴徐行送了这么多好东西,还是为了救自家姑娘受了伤,只是照顾几日有什么大不了的,加上他长相俊美、气质不凡,任性些也就随他了。
在这之后季夏便接手了伺候宴徐行的工作,热情的不像话,说话间也都偏向了他,“宴公子今日好着呢,整日待在厢房里看书,还有……”
谢颜推了推门,季夏没有说完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茬儿,“家里有人来了。”
“……正如主子所料,安陆县令明面上没有大动作,可私下整个县城都在调查生人面孔,尤其是药铺医馆,都被人暗中寻访了个遍,对外说是县里有人家被盗走了东西,莫林和纳兰先生已经去了邻县…… ”
在谢颜进门的一瞬间,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两双眼睛看着她,一脸的无辜和淡然。
趁她愣神的功夫,面生的男子回过神来,对她恭敬行礼,“属下莫听,见过谢姑娘。”
谢颜眨眨眼,下意识地回了一礼,“莫公子有礼了。”
莫听连忙闪到一旁,与莫林相似的面孔上写满了严肃和拘谨,“属下不敢当。”
宴徐行靠在雕花梨木的椅子上,神情轻松愉悦,“莫听是我的侍卫,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就是。”
谢颜蹙眉,“家里已经没有住的地方了。”
她家就是一个小破烂屋子,可别给她招人了!
“谢姑娘放心,属下不会住在这里,只会在暗中保护主子和姑娘的,不会叫人发现的。”莫听连忙解释。
和大大咧咧的莫林不同,身为哥哥的莫听性子沉稳,办事利落,很受宴徐行的器重,但凡有要事都会交给他去做。
谢颜已经麻木了,她知道自己再怎么争辩也没有,宴徐行是不会听她的,她摆摆手,“随你。”
这叫原本担心他们会再次“吵”起来、匆忙赶来的季夏松了一口气。
寒暄完毕,宴徐行扭过头,对莫听道:“你继续说。”
莫听看了一眼谢颜,见宴徐行没有半分避讳的心思,抱拳道:“是,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此地的仇县令与江陵知府确实有些关系,仇县令和江陵知府都是凤翔府之人,仇县令有一个妹妹,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江陵知府,两家结为姻亲。”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人知道?”宴徐行道:“若两人当真有关系,那怎会在一个地方任职?”
按照本朝律法,为了避嫌,通常不会把有关系的两个人放在一处任职,若仇县令是江陵知府的小舅子,怎么着也不能当这个县令啊。
莫听道:“关于这件事,纳兰先生也给了解释,仇县令任安陆县令的时候,江陵知府尚在京城待命,吏部向来上查严谨,下查松散,加上仇县令的妹妹嫁给江陵知府没多久就死了,这些年两家人不怎么来往,因此无人注意。”
“那这么说,安陆县的异常是江陵知府在作保了?”宴徐行推测道:“或者说这个仇县令在替江陵知府卖命?”
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谢颜忍不住插嘴,“可是仇县令是个好官,江陵府乱成一团,独独安陆县没事,这难道不能说明仇县令与那江陵知府不是一丘之貉吗?”
“这是在外面打探清楚了?”宴徐行没有在意谢颜的偷听,或者说他本就有意让谢颜听着,“那你可知道每年监司来江陵府巡查的时候,都是由安陆县安排的接待?”
大仁土地广阔,交通不便,很多地方与地方之间的联系都不怎么紧密,更不用说地方和中央了,为了防止地方官员不履行职能,徇私枉法,朝廷设立监查制度。
由转运司、提点刑狱司和提举常平司构成的监察机关每年都会在各地巡查,直隶圣人,最大保证圣人能在上京也能对天下百官进行监督和管理。
安陆县作为江陵府管辖的县城,由这边出面接待也说的过去,但是从实际情况来说……谢颜瞬间想到了症结所在,“安陆县的繁华是为了做个圣上看的?”
“还不算太蠢。”宴徐行道:“从江陵府出发,只要稍稍打听,所有人都告诉我要来安陆看看,说这里是做生意、寻机遇的好地方,将人往这里引带,这是其一,其二,朝廷每年都要拨下来大量的救济,这些银钱总要有个去处吧?”
他扭过头问莫听,“安陆的水域怎么样?近两年可有新修的堤坝?”
“有。”莫听给了肯定回答,“纳兰先生从江南顺水路而来,安陆县水域众多,这两年一直在大兴土木修建堤坝,不但如此,江陵府地处长江,光是徭役年年不落,大多用来修桥铺路了。”
“瞧,这不是有了个上好的理由?”宴徐行笑道:“就是不知道这些银钱有多少用在了堤坝上。”
修桥铺路、建设堤坝一直是民生问题的重中之重,尤其是靠近两大水域的周边县城府衙,每年因为干旱和洪涝死伤的百姓不计其数,朝廷每年都在修筑堤坝,以求治理洪水天灾。
谢颜听罢,心瞬间沉了下来。
“好了。”宴徐行淡淡道:“莫要说这些了,本使饿了,摆饭吧。”
季夏机灵地凑上前道:“饭食已经做好了,宴公子稍等,婢子这就去拿。”
谢颜正想跟着一起去,莫听恭敬道:“怎好叫谢姑娘亲自去?属下伺候便好。”说着,他不等谢颜拒绝,率先跟着季夏走了出去。
徒留下谢颜和宴徐行大眼瞪小眼,前者状似嘀咕道:“这下属可比主子有礼貌多了。”
宴徐行嗤笑一声,身子像是没骨头一般躺了回去,没有理会她的话,他能不知道莫听心里在想什么吗?八成是莫林那个大嘴巴回去之后说了些有的没的,叫莫听这个死心眼儿的误会了。
尚且不知道自己被冠上“死心眼儿”的莫听跟着季夏去了灶房,在踏进房门的一瞬间,他的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往院子外瞥了瞥。
院子外的围栏上有藤蔓遮挡住了视线,黄绿交错间隐隐有人影闪过,随即消失不见。
莫听收回视线,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中。
……
邻县的长街上,来往的百姓络绎不绝,县衙门前更是被堵的水泄不通,安陆县的各个村子都拉来了大量的秋粮等着朝廷查收,有的百姓已经守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
县衙里的官差一边维护秩序,一边将那些趁机捣乱的流氓小偷打回去,忙的不可开交。
离它不远的茶肆铺子外面,坐着一对低调的男子,正遥遥地看着那边。
“啊…… 啊嚏!”莫林一个喷嚏憋了半天,总共打了出来,他揉揉鼻子,舒服地喟叹一声,“该不是有人在骂我吧?”
“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站在他身侧的男子端着茶碗,笑着打趣,“平日叫你莫要乱说话你不听,现在叫人惦记了?”
那人年约四十上下,长相周正,眉眼分明,青色的襦袍穿在身上,更显的他气质温润,开口间都带着浓郁的书卷味。
“纳兰先生还是莫要笑话我了。”莫林嘟囔着嘴道:“我近来除了跟我哥说主子的事,也没说什么啊。”
“那不就是了。”纳兰擎用与他名字极为不相符的神情道:“你和莫听说旁的事也就算了,非要说主子的事儿,这不是给自己找骂吗?”
“难道纳兰先生就不好奇吗?”莫林惊奇地问道:“咱们主子竟然看上了一个姑娘,还巴巴地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了,这不比杀人放火更稀奇吗?”
“他年纪也不小了,喜欢上一个姑娘不正常吗?”纳兰擎幽幽道:“你们真拿他当神仙看了。”
“不,我们都是拿主子当怪物看的。”莫林正色道:“怪物就不能用常理判断,那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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