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乱了
半个时辰后，一名黑衣护卫将一份验尸记录被送到了陆砚的手中。
寻常的仵作只会留存一份验尸记录，而裘义风将原本的那份记录交给华临渊后，为了以防华临渊对自己下手，以丢失为由，重新制作并留存了一份记录在自己的手中。
“这下我已经全都交代了，能不能马上放我走。”裘义风颤声说道，断指的疼痛让他不由地倒吸着冷气。
“你心急什么。”姜绾淡淡说道。
姜绾向陆砚看去，她需要确定了这份记录的真实性。
陆砚看着手中已经有些泛黄的纸张，确实是刑部专用的特殊用纸，并且加盖了官印。
他扫视着记录上的内容，眸中的冷意渐深。
“一击致命，他死时应该没有疼痛吧。”陆砚的声音很冷静，他再抬起头来时，他脸上一贯噙着的散漫笑意已经全无，却没什么表情。
裘义风小心翼翼地点头道，“一瞬间失去意识，应该来不及感觉到疼。”
“那也好，至少没有那么痛苦。”陆砚的声音很低沉，神情却没有丝毫起伏。
姜绾从陆砚的反应中，确定了这份记录的真实性。
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陆砚攥着纸张的手在微颤，她的眸光也随之微微一动。
“我来收尾吧。”姜绾突然说道。
陆砚转眸向她望去，就看到姜绾手持一把匕首向裘义风走了过去。
“我什么都说了！你这是要做什么！”裘义风双目瞪圆，神色无比惊恐。
“既然你全都交代了，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你怎么能不讲信用？”
“我从没说过，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姜绾的面容背着光，声音却无比的冷酷。
裘义风见过她和陆砚的脸，一旦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透出给华临渊，就会暴露出他们的目的和底牌，也会让她后面的行动处处受制，并且增添很多难度，她不能容许这个变数继续存在。
“女侠饶命啊，冤有头债有主，可我根本不认识那具尸体，我什么都没有做啊。”裘义风彻底失去了镇定，浑身都挣扎起来。
“这件事肯定是华临渊干的，要不我来作证，我来证明是他干的，求你放过我吧。”
姜绾不为所动，裘义风是个聪明的人，他被强行控制着却没有任何把柄被拿捏住。
他口中说的也都是权宜之计，与其帮他们指证华临渊，再落得一个丢官入狱的下场，还不如到那时反咬一口，说自己全都是在胁迫下做得伪证，至少还能搏一把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我并不需要，一个能被金钱所诱，随时反水的证人。”姜绾淡淡说道。
说罢，姜绾拔出匕首向裘义风刺去。
她从前之学了一些防身功夫，真正动手杀人还是第一次，因此出刀的速度并不快。
下一秒，姜绾的手却被人握住了，一时间无法再移动。
她抬起头，陆砚的面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油灯微弱的光亮，却将陆砚的眸子照得璀璨如星，带着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
“你要阻止我么？”姜绾冷声问道。
陆砚摇了摇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姜绾，另一只手却从她的手中拿过了匕首。
“让我来吧，他的血不配溅在你的衣服上。”
他高大的身形挡在了姜绾的面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冽，他手起刀落，匕首刀刃寒光四射。
裘义风还来得及尖叫出声，就被切断了的喉咙，他惊恐的神色也被定格在了脸上。
“将尸体立刻处理掉。”陆砚对黑衣侍从们说道。
“是，主子。”
姜绾不再看那具尸体一眼，事情到这里进展得很顺利，那份记录也将成为沈由沉冤关键的一环，而华临渊的安稳日子也马上要到头了。
她看着陆砚的背影，明明她已经习惯孤军奋战了，可他总是要横插一脚挡在她身前，带动着她的心思却变得纷乱起来。
“你的匕首。”陆砚擦拭掉了匕首上的血迹，将它收回剑鞘并递给了姜绾。
他的目光却在这把匕首上停留了片刻，寻常有剑鞘的匕首都是用作防身的，且这把匕首金柄嵌玉，显然是价值不菲。
“谢谢，刚才是我误会你了。”姜绾不动声色地接过匕首，她停顿了一会，又解释道，“我习惯了一个人行事，突然多了一个合作伙伴，有些不适应。”
陆砚听见她的话，目光从匕首间收回，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往后总会习惯的。”他弯唇说道。
两人从台阶走出了地牢，来到了花园中的六角亭内。
清冷的月光将陆砚的身影照得有些寂寥，他在亭中石凳上坐下，看着姜绾说道，“你还有一个时辰，再陪我坐会吧。”
“好。”姜绾扫了他一眼，坐在了陆砚身旁的石凳上。
“我与沈由在军中结识，一同经历过许多次战争。我擅奇袭，有一次我误入了敌军陷阱，是沈由救了我，我们之间是过命的交情。”陆砚凤眸微敛，缓缓说道，“他孤身来京都之时，我正身受重伤昏迷了许多日，错过了阻止他的机会。再搜查到他的消息时，就是那刑部的无名尸体的卷宗了。”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可姜绾却听出他言语之下压抑着的情绪。
“你之前说过，事事困顿于心，只会让自己永远被困在原地。”陆砚扯了扯嘴角，笑容发苦，“可我好像没有办法不怪自己，如果当时我没有受伤，拦下了他，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每个人都有执念吧。”姜绾轻声道，“就是那种被所有人都阻止，哪怕会腹背受敌，哪怕要粉身碎骨，也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即使再给你一次机会去劝说沈由，你很可能依然阻止不了他。所以，向前看吧，让杀死沈由的人付出代价，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这才是你能做得事情。”
“沈由，肯定也会为了拥有这样一个知己挚友感到骄傲的。”
月光之下，姜绾的神色格外的认真与坚定，眼眸中映着璀璨的月光。
陆砚宁静地注视着她，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过了许久，他开口道，“姜绾，你好像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是么。”姜绾一怔。
“所以，你是在安慰我么？”陆砚的眸中，深藏着一抹柔光。
姜绾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心中一动，长长的睫毛却垂了下去，却没有否认。
陆砚弯起嘴角，心中不受控制地滋生出一阵欢愉。
“安慰我，其实无需多言，只要这样就够了。”
下一秒，陆砚就伸出双手，将姜绾环进了怀中。
他的拥抱很轻柔，扑面而来的清冽气味却姜绾呼吸一乱，她下意识地就要推开他。
“别动，就一小会。”
陆砚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带着温热的鼻息划过她的耳廓，让她微微一颤。
他的下巴贴着她的肩膀，声音也带着细微的满足。
“我有些累，已经快三日没有合眼了。”
一瞬间，姜绾的气息凝滞，一层薄薄的血色在她的脸上渲染开，又融进了这深沉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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