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应对
从叶府回来之后,姜绾先去了趟禅竹院,一直到天黑才回到自己院子。
坐在梳妆镜前,青萝将她佩戴的发饰一一取下,青丝如瀑般垂落,在烛光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看着镜中姜绾沉静且沉默的面容,青萝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可是累了?”
“嗯,确实有些乏了。”姜绾淡淡应了一句。
青萝拿起梳子替姜绾梳头,又露出一丝忧色道,“小姐,您说老爷真的会应下叶家的婚事?”
今日遇见太多意外,青萝的心情随之起伏不定。除了陆大人的真实身份让她惊掉了下巴,她更为忧心的还是叶靖星口中与姜绾的婚事。
她一想到老爷对待小姐的态度,威严有余,慈爱不足,简直把小姐当成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还不及从前对待二小姐姜灵溪的半分,又替自家小姐觉得实在不公。作为姜家嫡长女,若是先夫人还在,又怎会舍得让小姐受这样的委屈。
“他当然会答应,毕竟叶天在叶氏这件事情上退了一步,父亲自然也没了拒绝的道理。”姜绾平静地说道。
“那可如何是好,叶家人一定对您怀恨在心,若是入了那个虎狼窝,只怕被啃得渣子也不剩了。”青萝焦急地说道。
书棋端着热茶走进来,看到青萝的模样连忙笑道,“叶家人固然可恶,可咱们小姐何尝又是吃素的,况且这件事也不是老爷一人便能做主的。”
她相信以姜绾的性格绝不会坐以待毙,否则也不会去了禅竹院中这么久才回来。可若牵扯到叶氏,自然就关系到了姜家的声誉,她也十分好奇,姜绾究竟和老夫人说了什么。
“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之法。”姜绾淡淡说道。
见两人都关切地看着自己,她又笑道,“你们两个日夜操心,小小年纪快要长出了白头发了。”
“小姐惯会取笑人,奴婢自知鲁钝,但也会竭尽所能为小姐分忧。”书棋连忙说道。
青萝也连连点头道,“在奴婢看来,叶家人一个个都存着坏心思,您一定要小心。”
姜绾闻言微笑道,“好了,我也乏了,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应对呢,你们先退下吧。”
两人闻言福了福身,相继退了出去。
姜绾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中的府邸,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夜色如墨,笼罩着庄严的皇城。
两座空置已久的宫殿迎来了新的主人,可相较于外面的暗流涌动,明明应当热闹非凡的后宫中却是一片寂寥。
肖如玥居住的钟粹宫早早地就灭了灯火,既然皇帝无心前来,她也乐得自在,早早地便歇下了。
而另一侧,叶澜烟居住的永和宫却是灯火通明,几盏灯笼悬挂在廊檐下,柔和的光晕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棂洒落在院内。
寝殿内,除了明霜,所有的宫人都已经退下。
叶澜烟依然穿着华服坐在床前,然而精致的妆容却掩不住她眉宇间的倦色。
“娘娘,夜深了,想来陛下公事繁忙,今夜只怕是不会踏足后宫了。”
眼见屋中红烛即将燃尽,站在一旁的明霜才不忍开口说道。
然而叶澜烟没有动弹,宛如一尊华美的玉雕,只是静静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明霜小心翼翼地又唤了一声,劝道,“钟粹宫那边已经熄了灯,您还要继续等么。”
叶澜烟闻言转过头,烛火照亮了她眼底的晦涩,她忽然缓缓开口道,“父亲今日没有露面,只怕是心中有气。当初他劝我不要入宫我却执意不听,如今这般局面,他怕是对我失望透顶了。”
“娘娘多虑了,您是老爷唯一的女儿,老爷对您寄予厚望,怎会轻言失望。奴婢也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老爷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明霜闻言连忙安慰道。
叶澜烟默然半晌,又道,“不,你不了解父亲,他的心思从来就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揣摩的。或许在他的心中,叶氏一族的兴衰荣辱远比我这个女儿,甚至比他自己都要重要得多。”
她微微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的一丝冷意与自嘲。
明霜心中一紧,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明霜,有时候我也会怀疑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叶澜烟轻叹了一声。
她心知肚明,云惟川之所以没有踏入后宫,并非因为政务繁忙,而是因为不愿见自己。其实从她看到柳婕妤样貌的那一刻,她就不得不承认,云菩瑶在他心中的地位永远不可能撼动。
她死了尚且如何,如今她活了又要掀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
叶澜烟紧紧攥住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可疼痛却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她很清楚,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较量中,她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
可那又如何,就算得不到他的心,她也必须守住他身边的位置。
叶澜烟缓缓站起身,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庞,仿佛在安抚自己内心的纷乱。
她缓缓说道,“可谁都阻止不了我,我筹谋的这么久,不坐上那人身边的位置,我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很快她挺直了脊背,恢复了一贯的骄傲镇定。
明霜看着眼前这张如空谷幽兰般精致美丽的面庞,心中百感交集。
她沉默许久才说道,“娘娘说得对,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如今也没有回头路了,自当为自己的前路好好打算。”
她心想面对这样一张脸,无论哪个男人看到都会为之倾倒。就算因为过去的事情,皇帝对她心怀芥蒂,如今也依然对她疏远和冷淡,可假以时日未必不会回心转意。
叶澜烟将目光从镜中移开,看向窗外朦胧的月色,轻声道,“是啊,前路漫漫,我真想看看姜绾能掀起什么风浪。从前她隐匿在暗处,如今她却堂而皇之地与我叶家对抗,实在是自不量力。”
她微微眯起眼睛,勾唇露出了一抹冷然的笑意。
云惟川心中有她又能如何,作为帝王,他注定无法随心所欲,也不可能只属于一个人。权衡利弊是人之常情,云惟川亦有自己的衡量,或许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可还是无法拒绝叶家女入宫,而叶氏一族也依然屹立不倒,这便是现实。
姜绾再如何得宠,也不过是孤军奋战,她无法与整个叶家相抗衡。而叶澜烟不同,她代表的是叶家的荣耀与未来,是叶家用来牵制皇帝、巩固权势的棋子。
殿中红烛终于燃尽,最后一丝光亮逐渐消失,叶澜烟的面容也隐在黑暗中。
次日,皇帝亲审沈由之案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京都为之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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