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泰和寺中遇凶险（四）

“啊……”我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臂弯里，脑子里早就已经是纷乱一片。兰杏看我这个样子，也就只能轻声叹气，轻轻地用手揉着我的太阳穴。

“娘娘，您好点了吗？我们还是回去吧！”兰杏蹲在我的身边，迟疑地说道。

我看了看紧紧闭着的木门，也只能轻叹了声气。事已至此，我又还能追究什么呢？

院内，程清越从门缝里看着程秋離离去的背影，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无暇在旁边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既然你那么想见她，为何刚才却还是避而不见？”

“不，没有必要见！相见不如不见！”程清越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说道：“兰杏说的没错，秋離现在过得很幸福，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幸福！我想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去打扰她了！”

无暇沉默了，看了看身上暗灰色的布衣，四周是简陋的茅屋。屋子里只有一张木床，正中央放着一尊每天都擦拭干净的菩萨。每天晨起劳作，打坐，修行，这似乎就成为了她们日常生活的全部。现在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无暇有的时候真的会觉得就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一场微微带着苦涩，泛着淡淡桃红色的梦。

就这样吧！无暇微微地叹了口气，自己本就不过是大千世界的一粒小小的微尘，偶然间遇见了秦昊，才得于瞻仰这天地间的万丈金光。自己本来就是为了秦昊才投身于这滚滚的人世，当他不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又该以何种姿态去留在他身边？

所以当她在府里留下书信，毅然而然地到泰和寺旁边出家的时候，心里其实没有一点的留恋和不舍。

张君瑞好是好，但不是她想要。自己当初是为了秦昊而委身下嫁给张君瑞。对他，无暇心里是有愧疚的。但正因为心里有着太多的愧疚，无暇才选择离去，由自己亲手解开自己为他和她绑上去的绳索，是再好也不过了。

所以，当她听闻，当朝太傅张君瑞迎娶文林郎柳文松的女儿时，自己的心里是欣喜和高兴的。他和她，终于也都放下了，各自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去了！

而秦昊……无暇的眼前还浮现出程秋離清秀的面庞，他应该也很幸福吧，坐拥皇位，得偿所愿，这不就是他要实现的大业么？

无暇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念道：“秦昊……秦昊……虽然最终跟你在一起的女人终归不是我，但我会在菩萨的面前日日为你祈福，希望你以后能永久安康。我不是你的女人，但我跟其他女人一样，希望自己心爱的男人能幸福。”

皇宫里，秦昊忽然感到身上一股凉意。他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外面乌云遍布的天空。“快要下雨了么……”秦昊的嘴里喃喃地念道。

秦昊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对着外面叫道：“来人呐！”

“皇上！”苏坤上前说道，“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你从宫里调一队侍卫前去泰和寺，给我监视泰和寺的动静。注意不要惊动任何人，就在附近就地扎营就行了。明白吗？”秦昊说道。

苏坤点点头，说道：“臣即刻去办！”

秦昊望着苏坤渐渐远去的背影，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一连几天，阴云密布，我摸着肚子站在窗前，愁眉满面。

兰杏端着安胎药从外面进来了，还没进门就叫道：“娘娘你怎么还站在窗前呢？外面的雨开始下了，小心溅到雨水！会着凉的！”

我转过身，对着她笑道：“哪有那么娇贵啊！不过这几天天气确实不好，一连几天都是下雨！”

兰杏把安胎药放在桌上，笑吟吟地说道：“可不是呢！我听寺里的僧人说，每年的几天都是这样。不过还好，娘娘住的这间屋子地势较高，就算下再大的雨，也淹不着！”

我蹒跚地走了过去，弹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下雨天是再正常不过了！就你这傻丫头会担心这种事！”

兰杏吐吐舌头，说道：“没办法啦！我家的娘娘就这么让人操心啊！”

“你——”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却不敢跑过去打她。来到泰和寺也有一段日子了，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我在期盼新生命降生的同时，也为自己的临盆在暗暗担心。

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女人难免就会多想。那个传说中的许氏产婆我却迟迟没有见到。兰杏用嘴把安胎药吹了吹，递给我说道：“不是兰杏多想，娘娘，我总觉得这个泰和寺怪怪的。我们在这里也住了好一段日子了，那个西京闻名的产婆却一直推说自己正在修行不肯来拜见娘娘。幸好皇上不住在这儿，要是知道了，肯定勃然大怒！”

我笑了笑，把安胎药一饮而尽，说道：“也许她真的是有什么难处也不一定！没关心啦，反正我现在又不急着生孩子，慢慢等着，她总会来见我的！”

兰杏看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兰杏不就是说嘛！我家娘娘就是这么好心！”

“死丫头！”我笑着用手去拍她，兰杏机灵地往旁边一躲，嘴里嚷道：“抓不着！抓不着！娘娘有孕不能跑！”

“你——”我气得刚想起身，忽然外面一个宫女进来说道：“娘娘，胡太医携许产婆来拜见娘娘！”

“快请进！”我赶忙说道，抬起头瞪了兰杏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胡闹。兰杏吐了吐舌头，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站住不说话了。

胡太医提着医箱很快就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女子。那女子步履蹒跚，露出的额头上长满了皱纹，少说也有五六十岁了。见到我，也不下跪，只轻轻地说了句：“贫妇拜见皇后娘娘！”

这声音苍老嘶哑，仿佛正在撕碎的绢布一样，十分刺耳。兰杏站在我身边皱了皱眉头，刚想对她的无礼张嘴喝斥，我却轻轻地摆了摆手，看着她说道：“想必你就是胡太医和玉娘娘挂在嘴边的许产婆了，不必多礼，快请赐座！”

那老妇对我额首了下，就毫不客气地在椅子上坐下了。有一股凉意缓缓地从我的背上升起，那老妇虽然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长得什么样，但我却觉得有一种让人恐惧的感觉。

胡太医照常为我把完了脉，俯身对我说道：“娘娘临盆在即，日常饮用当可一切小心。老臣也会在旁边悉心照顾娘娘！确保娘娘顺利生产！”

我对着胡太医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距离临盆还需要多久？”

胡太医看了看我，犹豫了下说道：“估计还有两个月左右。但老臣看法是，娘娘满月生产对孩子是最好的。可产婆却有不同的看法！”

“哦？”我微微地挑了挑眉，许氏产婆在旁边开口说道：“娘娘不能满月生产！”

“为什么？”我问道，抬眼看向她。

那产婆看着我，缓缓地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把上了我的脉，脸上露出了一丝微不可闻的的笑容。她离我甚近，那笑容隔着黑纱，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许氏产婆为我把了会儿脉，在椅子上重新坐下，说道：“果然如老妇所想。老妇从进门的时候起，就看见娘娘的太阳穴处隐隐发黑，这种迹象，不是中毒就是身患绝症，请问娘娘属于哪种？”

“大胆！”兰杏站在我身边，张口呵斥道：“你居然敢在娘娘面前张口诅咒娘娘！”

“兰杏！”我不满地抬头瞪了她一眼，示意产婆继续说下去。

许氏产婆冷笑了一声，说道：“老妇在做产婆之前，家里曾经是医药世家。老妇可以不脸红地说，老妇的医术绝不比宫里的太医差。娘娘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我想娘娘心里应该比我还清楚！老妇就把话直说了吧，以老妇接生多年的经验来看，娘娘的身体绝对不适合足月生产。孩子待在母亲的身体里的时间越长，长得就越大，生产就越是凶险。对于娘娘的这种身体，娘娘敢保证在生产的时候不会发病，或是有足够的力气把孩子生出来吗？”

“这……”我顿时看向了胡太医，胡太医却是皱着眉头，对着我摇了摇头，说道：“微臣以前从未替人接生过，所以微臣也不怎么明白！”

“可是孩子没足月就出来了，这样好吗？不会有什么危险？”兰杏问道。

许氏产婆说道：“孩子一般在七八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成型，就可以生产了。并不是一定就得等到满十个月。当然，若是娘娘身体健康，适合生产，足月生产当然是最好。可是老妇看来并不是如此。所以，娘娘若是想要孩子和大人都保全，最好的方法就是催产！”

“催产？”我不禁身体打了个寒颤，问道：“怎么催产？”

“用药催产！”许氏产婆说道，抬起手来掐了掐手指，说道：“日子已经足够了，应该就是在这两天催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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