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连城碧玉金缕妆
卫思琪温柔地看着我，拂了拂我额前的发丝，问道：“怎么好端端地伤心成这样？谁欺负你啦？”
我沉默地看着他，好半晌才说道：“卫思琪，我全都知道了。”
卫思琪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握紧了我的手说道：“程秋離，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这不过就是迟早的事了。秦昊这样做，我并不意外。”
卫思琪说到这里，拉着我的手，缓缓地往福宁宫后花园里走去。我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温柔的背影。千言万语顿时就哽在了喉间，让我一时无法呼吸。
到了后花园，卫思琪站在一大片的花丛中说道：“我和秦昊应该算是从小就认识。他是秦泷的遗腹子，没被灭门以前，秦昊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个安静沉默的男孩子。”
说到这里，卫思琪在花丛中盘腿坐了下来，他对我微微一笑，缓缓地对我伸出了手。我顺从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把手放进了他的手中，也在他身边盘腿坐下了。
卫思琪温柔地看着我，继续说道：“秦昊，怎么说呢，那时我在赵国做人质，秦泷身为卫国的大将军，驻守在边关，经常会带着秦昊前来探望我。我和云歌还一直很喜欢捉弄他，开他玩笑。但他也不生气，每次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不管是玩闹也好、读书也罢，他一直都是静静地，秦泷将军也说，秦昊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孩子。”
我插嘴说道：“他变成现在这样，一半原因都是因为你父亲造成的！”
卫思琪的眼神渐渐变得悲哀了起来，他说道：“你以为我父亲真的喜欢秦昊？如果我父亲真的是好男色的话，那他应该不止是会养秦昊一个男宠，他会养很多。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只有秦昊一直留在我父亲身边。”
“那你父亲为什么不放过秦昊？甚至不惜把秦泷一家全都杀死，只为了得到他！”说到这里，我的语气有点不平，我惊讶地发现，直到现在，我仍旧还会为秦昊心疼。
卫思琪停顿了半晌，说道：“其实我父亲真正爱过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秦昊的母亲，秦泷的夫人。我也是听宫里的老人说的。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我父亲也没有登上皇位。但秦昊的母亲并不爱他，在我父亲登上皇位的时候，秦昊的母亲不愿委身于我的父亲，于是就自尽了。我猜测我父亲迷恋秦昊的原因，也是因为他长得像他的母亲。”
我听到这里，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秦昊的样子，他都长得尚且如此，那秦昊的母亲，该是多么风华绝代的一个人啊！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为了爱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我说道。
卫思琪笑了笑，伸过手来，轻轻地抚着我的头，说道：“你说得对。我骨子里也流着我父亲的血液，也许我比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顿时尴尬地一笑。卫思琪放下手说道：“母亲死后，我对卫国就再也没有任何留恋了。甚至一度还想到母亲出生的地方隐居。但是卫思礼却为了他可笑的皇位，一次又一次地派人来暗杀我。那时秦昊就对我说，卫思琪，其实我们都一样，是命运选择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了命运。是的，他说的很对，为了自保，我于是选择了跟他合力对抗卫思礼。其实那时我就很清楚他要的是什么，估计拿整个卫国，都消解不了他心中的仇恨。但是我不在乎，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所在乎的，只有我的母亲。可是她死了，她离开我了。其实我并不恨赵夜蓉，她并不是害死我母亲的罪魁祸首，害死她的，是我的父亲。”
我默默地听着卫思琪讲这些，忽然就有了那么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是的，原来，我，秦昊，卫思琪，我们都一样，我们都一样孤独。
“我并不恨秦昊，就像我并不恨你一样。因为我并不爱我的父亲，甚至跟你们一样恨他。但是你杀了他之后，我才发现，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之人……”我轻轻地伸出手去抱住了卫思琪，卫思琪只是对我宽慰地笑笑，他反握住了我的手，说道：“幸好，程秋離，幸好你还在我的身边，答应我，不管明天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如果你所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了你的身边，你是什么心情？在父亲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开人世之后，我忽然就明白了，秦昊的仇恨，卫思琪的仇恨。原来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孤独的，都在渴求着温暖。只不过有的人得到了，有的人没得到罢了。
我紧紧地握住卫思琪的手，说道：“我答应你，卫思琪，不管明天变成什么模样，哪怕秦昊把卫国灭了，我都还会跟你在一起。”
忽然就觉得一直堵在心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消散了，人为什么会有仇恨，不过都是因为爱罢了。既然卫思琪都能把他们放下，那么我为什么不能？人不可能永远都活在仇恨当中，卫思琪，如果能携手跟你共渡余生，那也是一种不错的事情。
我看着镜子里的这个女人，银钗金钿，珍珠耳环。身上穿着大红色的鸳鸯霞帔，脸颊处抹着淡红色的胭脂，头上是沉甸甸的凤冠。是的，今天我要出嫁了。
卫思琪在三天前宣布：朕在赵国做俘虏的时候，曾经被一名平民女子所救。朕受她照顾，感激之情盛载于心，朕登基之后始终对她念念不忘。今日把她寻回，册封她为卫国皇后。卫国上下，举国同庆！
这个女子就是我。我对着镜子叹了口气，其实这又是何必？卫思琪，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留我在你的身边，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我程秋離又岂是看重名分之人？
想起昨天晚上卫思琪握着我的手，叮嘱我说：“明天就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了，程秋離，你可要好好打扮，经过明天，你就永远都是我的人了。”
“永远都是我的人了。”这句话现在还仿佛在我耳边回响。卫思琪，我们真的能获得幸福吗？
“小姐，时候到了，你在想什么呢？”镜子里，玉梅站在我的后面，拿着梳子，抿着嘴对我笑。我这才猛然发觉，是啊，时候到了。
一步一步，我在玉梅的搀扶下缓缓地向门外走去。一只脚刚要迈出门口，就看见李三慌慌张张地跑来，看见我，跪下说道：“娘娘，事情有变，今天的册封大典暂时取消了，皇上特地命我前来接你！”
“发生什么事了？”我毅然地摘下了蒙在头上的红帕。李三看着我，却避开了我的问题，只是不停地说道：“娘娘你还是别问了，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又是这句话！我果断地说道：“我不走！你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卫思琪在哪？”
远处皇宫门口隐隐传来大群士兵的喊杀声，我心里顿时害怕了起来，提起裙子就往皇宫门处跑去。李三站起身一把拉住我说道：“娘娘千万不可去那里，快点跟我走！”
“我不走！”我失控般地尖声惊叫了起来，疯了似得用手扯住李三的领口，叫道：“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你冷静一点！”玉梅见状，赶紧上前拉住我。可是我已经不能自己控制自己了，卫思琪，卫思琪，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李三拉着我，又缓缓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娘娘，其实从前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战线告急。因为前段时间逼太子退位的缘故，皇上已经把他所有的势力都调集到了西京，所以前线的防守一下子就薄弱了起来。秦昊从赵国借了兵，已经大势地攻打过来了，从青州一路到西京，势如破竹，现在已经到了皇宫门口了……”
我听到了这里，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晕倒。
玉梅一声惊呼，伸手扶住了我，我勉强站稳，看着李三，问道：“皇上呢！皇上呢！”
李三沉吟半晌，说道：“赵国公主赵云歌在皇宫门前叫嚣，说若是想要她放过皇宫内所有的人，就得交出卫国的皇上，不然，就血洗皇城！”
“不，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我想起了不久前我和卫思琪还相拥在福宁宫的后花园里，就算秦昊要谋反，也不可能这么快呀！
我问道：“你可有看见秦昊？我知道他要谋反的事情，但是这也未免太快了吧！皇宫外面的，到底是赵云歌的军队，还是秦昊的军队？”
李三说道：“娘娘可是不相信我吗？叛军的速度之所以那么快，是因为朝廷中出现了奸细。我本来奉命前去收回宋如冰的兵权，没想到宋如冰死了，我们在回程的时候，居然又被人劫杀了。皇上悉心培养的死士当中，居然有一半以上是听命于秦昊。我冒死潜逃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大军压境，我们的军队跟对方根本就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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