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旧人来访断肝肠（一）

秦昊走上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看着我，轻声说道：“只要你听我的，一切都好办。”

我怔怔地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面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我忍不住拿开了他的手，说道：“你……你有什么打算，好好说！”

秦昊耸了耸肩，说道：“方法嘛，很简单。我可以让你服下一种药让你假死，再安排人偷偷地送你出宫。但是事成之后，你永远也不能再踏入卫国一步！”

我不禁凄凉地笑了笑，说道：“这不可能！我走了之后，程府怎么办？”

秦昊斜眼看着我，说道：“程秋離，看来你真的不是一般的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你自己都救不了，还总是妄想能救别人！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我撇过脸去不再看他，说道：“我觉得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你还是回去吧！”

秦昊怒道：“既然你都这么说，看来真的就是我多管闲事了！好！你好自为之！”

秦昊说完“好自为之”四个字之后就一拂袖子走了，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低下头去。

旁边传来了一阵嗤笑，我听到那个丁侍卫说道：“怎么啦，你的情郎被你气跑了？”

我抓起地下的一大把稻草，狠狠地往他身上砸去，说道：“吃你的老鼠去吧！”

丁侍卫往旁边一闪，慢悠悠地说道：“老鼠肉固然美味，但是跟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比起来的话……那还是……啧啧啧……”

我看着他精光四射的眼睛，身上不断地冒出冷汗。我勉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手也开始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看来再这样下去，我就算不饿死，也得被吓死！

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我睡得昏天地暗，早就已经分不清楚白天黑夜了。这天，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程秋離，程秋離。”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卫思琪悲伤的脸。我愣了好半晌，说道：“我又做梦了么？”

卫思琪轻轻地用手拍了拍我的脸，笑道：“傻丫头！”

我忽然心里一痛，这语气听着是如此悲伤，仿佛幽深的湖水一样，令人不自禁地就沉溺其中。我声音哽咽着说道：“你怎么来了？”

卫思琪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用手把我拉起来坐好，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手帕，温柔地擦拭着我的脸庞，说道：“这么久没见，你就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了，你这丫头，唉！”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卫思琪仔仔细细地把我脸上的泥土擦拭干净，左右看了看，才笑道：“嗯，好多了。这才是我印象中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嘛！”

我的眼眶一热，险些就要掉下泪来。卫思琪捧着我的脸，看了又看，说道：“幸好还不算太迟，秋離，明天你就可以出去了。”

“啊？”我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问道：“出去？去……去哪儿？”

卫思琪笑了笑，站起身说道：“我已经向父皇请求，饶恕你所犯下的所有错误。他已经答应了。”

这么简单？我有点不可置信，一骨碌爬了起来说道：“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可以出去了？”

卫思琪别过脸，点点头，说道：“嗯，明天玉梅和兰杏应该就会来接你回莲花殿了。你以后就安安心心住在那里，别再惹事生非了！”

我愣了半晌，说道：“是你为我求的情？卫思琪……你……”

说到这里，我忽然又说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点点阳光，我才注意到，卫思琪的脸色看起来也很不好。满脸胡渣，身上还隐隐传来一阵酒气。他喝酒了？为什么？为什么他看起来是如此的颓废和落魄，是我感觉错了，还是发生了太多我不知道的事？

我心乱如麻地想着，卫思琪始终站着，没正脸看向我。过了好久好久，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尴尬起来。卫思琪终于说道：“那……那我就先回去了。记住我说的话，别再惹事生非了！”

在他迈开步子的一瞬间，我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一股脑地冲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卫思琪脚步顿住了，我的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我声音哽咽地说道：“我听秦昊说，你要成亲了，是吗？”

卫思琪没有说话，我又继续说道：“是赵国的公主？其实挺好的……你是卫国的三皇子，足智多谋，温文儒雅。卫国哪位待字闺中的女子不偷偷暗恋着你？皇子配公主，门当户对，真好！真好！”

卫思琪依旧站着没有说话。我却开始语无伦次了。我断断续续地说道：“其实这样真好……可能你听着会觉得我说的很假，但是，我是真的这样认为……真的……你能幸福，是我最大的愿望了，卫思琪……”

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觉得我不应该说这些话的，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很难过。

我紧紧地搂住了卫思琪，心就像个铅球一样，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我又断断续续说了些连我自己都听不懂的乱七八糟的话，说到后来终于没了声音。卫思琪终于开口了，他沙哑地说道：“秋離，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的身体顿时凝滞了。卫思琪转过身来抱住了我，说道：“跟我走吧，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我静静地看着他，说道：“走？我们又能去哪？”

卫思琪搂着我说道：“只要你愿意，我们哪里都可以。再也不回卫国，浪迹天涯，我陪你！”

这是我出生以来听过的最美妙的话了，在那一瞬间，我忽然很想什么都不管了。不管父亲、沫儿的深仇大恨，不管程清越、程清时的归宿，也不管整个程府的生死存亡。

我也很想走，谁愿意留在这呢？

我缓缓地挣脱开了卫思琪的怀抱，微笑地看着他，说道：“不行啊，我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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