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公社医院的设施算不上好。
病床破破的，椅子也有用钉子钉钉补补的痕迹，窗帘更是没有，外面太阳光直直地照进来。
小小的病房里放了三张床，刚好住了她们三个受害者，那个小男娃儿和许乐乐都睡着了。
许乐乐也是上午烧起来的，小丫头被吓得不行，高烧还没退。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穆绵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那个小男娃也是她们公社的，父母还是纺织厂的职工，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十来岁了。
兄弟俩差了六七岁，大的平时嫌小的跑得慢，不想带着一块玩儿。
小的却很黏哥哥，昨天一个人跑去找哥哥，然后就不见了。
那一家子也是找到半夜都没找到。
照现在这个情况看，估计就是被那老婆子骗走的。
一家子这会儿也都守在小男孩儿床边，哥哥紧紧握着弟弟的手，一副生怕弟弟又不见了的模样，一双眼睛肿得跟悲伤蛙一般，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眼睛是睁着的。
许乐乐那边，她家里人也都在。
所以这小小的病房挤得要死，楼道里有外人路过时，都会往这边看两眼。
可能是在疑惑里面住的啥人，怎么这么多人陪着呢？
穆绵没在自己亲妈怀里待多久，屁股上的痛意下去后就回床上躺着了。
一整天没吃东西，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精力稍微恢复一点点，肚子便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不过饭还没有来，之前准备的饭早就凉了，她一个病人吃不了凉的，早在她刚打完针时，她亲爹穆富贵同志就拿着装着饭的饭盒出去了，说是去借用一下医院的后厨，现在还没回来呢。
穆绵闲得没事，有心想了解一下那三个人贩子的情况，不知道她在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可别给跑掉了啊。
不过在这儿的人也都是一问三不知，被通知孩子找到以后，就直奔医院了，只知道孩子是自己跑出来的。
穆绵也没有看到柳桃，对方大概是在忙着处理这件事。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人们觉得她还小，怕她再受到惊吓，她亲妈亲奶还有大队长一家也都没问她今天早上在拐子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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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跟穆绵想得没差，三个孩子都烧着，其中两个还睡着，睡梦中都一抽一抽的，一看就是吓坏了，她们哪里还敢问。
柳双翠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自己闺女额前的头发。
虽然闺女这会儿也跟以前一样乖乖地待着不说话，但柳双翠就是莫名从那露出来的眼睛里，觉得自己闺女灵动了不少。
她哪里知道，穆绵想说话得很，不过就是顾及着记忆里，她好像应该是不咋说话的。
只是这顾及也就持续了这么一会儿，穆绵以前随心所欲惯了，根本憋不住。
所以在柳双翠大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拍上时，穆绵没忍住，顺着本能就轻喊了一声，“妈~”
柳双翠停下手，“咋啦？要妈抱着睡？”
穆绵摇摇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不咋，就是想喊喊妈。”
听到这话，柳双翠眼眶蓦地一下就红了，赵老太太也是，她们也不知道为啥，就是有点想哭。
旁边大队长媳妇儿，也就是许乐乐亲妈柳桂枝搭话，笑着道：“要不都说闺女跟妈亲呢，有事没事就是得喊两下。”
都是跟着折腾了一夜的人，柳桂枝脸上也带着疲惫，不过虽然身体累，精气神儿却还是可以的，都有心情说笑了。
柳桂枝跟柳双翠一样都是杨柳大队的，杨柳大队有一小半的人都姓柳，往上数个三四代还是亲戚呢。
两人从小就认识，关系也是熟络得很。
都不用柳双翠接话，柳桂枝又自顾自地感慨上了，“你这咋还要掉金豆子了呢，绵丫头这不是好好的么，看着还机灵了不少。”
柳桂枝说着还往旁边病床上看了两眼，她真的打心底觉得绵丫头从醒来后就鲜活了不少。
以前乖是乖，但总感觉少了点精神气儿，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就很不错。
柳双翠擦擦眼底，“谁要掉金豆子了，要掉我也是掉自家里。”
听自己亲妈这么说，穆绵蓦地笑了一声。
金豆子掉自己家里可还行，她只知道这年头好像流行尿个尿都得尿自己家里，即使憋半天也得回去解决，毕竟都是上好的肥料呢，不能留在外人田。
在穆绵思绪天马行空的时候，穆富贵提着饭盒回来了。
穆绵眼睛一亮，不仅因为能吃饭了，更因为她亲爹穆富贵后面还跟着柳桃以及两个一看就是公安的人。
穆绵坐起来，“桃子姐！”
穆富贵‘嘿’了一声，“就看到你姐了？”
穆绵嘴角咧了咧，“爹！”
穆富贵满意了，“饿坏了吧？爹喂你吃。”
穆绵哪能让人喂，又不是手断了，她伸手接过饭盒和勺子，里面装了骨头汤熬的米粥，都烂糊了，一看就熬了很久。
在后世可能算不上是精贵的东西，但在这粮食紧缺的年代已经是顶顶好了。
穆绵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小口吃着，她刚刚其实还吃了一点她奶弄来的饼干，算不上特别饿。
穆绵一边吃一边往柳桃和两个公安同志那边看去，关心道：“桃子姐！你们抓住人了吗？”
柳桃这会儿一副严肃样，很有公安的气势，“抓到了，四个都抓到了。”
穆绵松了口气，抓到就好。
看着小丫头一副操心样，跟着柳桃一起来的两个公安脸色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刚刚在走廊跟柳桃遇到后，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穆富贵一看两个公安的表情眼睛直接瞪大了一点，嗓门也老大，“咋？那些遭瘟的没了？！关我大闺女啥事！吃枪子儿的东西就该早点死！！”
一副他要是见到人，也想把人打死的模样。
这会儿一屋子的人都凑了过来，对几个拐子的情况很是关心，小男孩儿家长以及大队长一家表情跟穆富贵差不多。
柳桃眼角抽了抽，“人没死，在局里关着呢。”
就是情况也不咋好就是了。
话落，柳桃还看了看坐在床上乖巧吃饭的小表妹，她其实也没想到表妹能把人打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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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昨天晚上就是柳桃当值，平时晚上一般也没什么事，值班就是留在局里，以防万一。
她睡前还在跟一起值班的同事讨论这两天接到的拐子潜逃过来的事呢。
谁知道半夜就被敲门声吵醒，还没等她问出了啥急事呢，就听到对方说绵绵和另一个小姑娘不见了。
想到平时每次过来看她都喜欢贴着她的小表妹，柳桃当时急得脑袋都空白了好一会儿。
穆绵在巷子里遇见柳桃时，柳桃已经跟同事一起找了三个多小时了，找的地方都是她们这两天推测出来的，拐子可能藏身的地方。
谁知道拐子没找到，先找到了她的小表妹。
穆绵晕过去后，就剩下还清醒的许乐乐，但是孩子吓坏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柳桃把人送医院后，就跟同事兵分两路，一个找人去清风大队报信，一个根据许乐乐提供的消息，集合其他公安去抓拐子。
过程很顺利，就是当时场面有点惨不忍睹。
跟着柳桃进来的两个公安一个姓李一个姓杨。
杨公安年纪大点，李公安还是个小年轻，两人当时都在现场。
李公安到底资历浅，情绪收放没那么自如，想到之前的场景，看向床上一脸乖巧的小丫头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不像拐子窝点，更像是凶案现场，血流得到处都是。
尤其是那个矮一点的男的，那里好像直接废了，被他们抓住后，一直在局里地上蜷缩着，哼哼唧唧嚷嚷着想找医生看看。
看个屁看！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在意那点胯//下的事儿。
不过虽然拐子不值得同情，但同为男人，李公安想到这里莫名也觉得胯//下一凉，双腿不自觉地并拢了一点。
穆绵可不知道自己给年轻公安留下了一些可怕的印象，一边吃饭一边听自己大表姐讲是怎么抓住那四个拐子的。
准确来说是一个，因为那三个当时就倒在那儿，直接捆起来就行。
等柳桃讲完，穆绵也吃完了。
年长的杨公安看了李公安和柳桃一眼，李公安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和钢笔。
柳桃声音放轻了不少，对着穆绵道，“别怕，你杨叔叔就是问问当时的情况。”
穆绵了然状，做笔录嘛她懂。
就是穆富贵有点不乐意，“还问啥呀，人抓住了不就行了，该枪毙枪毙！该打死打死！”
问来问去的，别再给他闺女吓着，没看老许闺女直接吓发烧了吗？！
柳桃：“二姑父，这是正常流程。”
主要也是想了解，这几个拐子之前有没有透露出其他有用的消息。
这条链可不小，贯穿了好几个省，要是都能抓住，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穆富贵还想说什么，结果嘴巴刚张，就被柳双翠和赵老太太一个眼睛瞪了回去。
同时被自己媳妇儿和老娘瞪的穆富贵‘啧’了一声，乖乖闭上了嘴，眼神看着有点不服气。
穆绵看得好笑，她爹这家庭地位堪忧啊！
柳桃看着笑眯眯的小表妹，“绵绵还怕吗？”
穆绵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不怕！”
怕啥呀，她只后悔当时没能多踹几脚，可惜现在踹不了了。
李公安搬着赵老太太让出来的凳子往前坐了坐，感受到小女娃儿的眼神，莫名又觉得□□一凉。
穆绵没管别人，对着柳桃就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这些穆富贵他们也都还不知道，前面压根没敢问，这会儿有一个算一个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捏紧拳头，气得不行。
柳桂枝几个女同志更是直接红了眼眶，一个劲儿说着‘幸好还有绵丫头’之类的话。
关于拐子要去哪这个问题，穆绵还真听到了一点，把能想起来的都跟两个公安和柳桃说了。
最后杨公安走的时候还拍了拍穆富贵肩膀，感慨道：“你这闺女长大以后也是个当公安的好苗子啊！”
就冲那力气，寻常人就打不过。
穆富贵心疼又骄傲的同时，还有点别的看法，“跟我一起杀猪也行。”
闺女继承老爹的饭碗，多好啊！
听到这话的穆绵，“………………”
不，她太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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