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她的心装满了遗憾
温婉三岁时,她父亲带着她回宁县陇上村。
“爸,小柔无父无母,我收养了她,户口肯定得跟着我们。”温严生坐在父亲温建国身旁继续道,“我和丽梅商量好了,大哥只有阿和一个儿子,他和大嫂都不在体制内,名下可以有两个孩子,所以我们想把小婉寄到大哥的户口下。”
温建国却不赞同,“你和丽梅户口都在京都,把江柔放你们名下我本是没意见,但你们考虑小婉没有,她的户口如果在你大哥名下,就是农村户口,上小学还没什么关系,等上高中,她就得回宁县读书和参加高考,乡下的教育资源和城市能比吗?”
“要我说,你们让江柔的户口放你大哥的名下,让她在老家这里上学,我和你哥也会好好照顾她,也算全了洛明对你的救命之恩。”
温严生是军转政,与江洛明是战友,出任务的时候江洛明为了救自己牺牲了,而他怀孕八个多月的妻子因为受不了丈夫去世的消息,竟早产生下江柔,而后失去生存意志血崩而亡。
温严生因为那次任务受了重伤,虽捡回了一条命,腿上却加了钢板,只好退役转业。
因为军功显赫能力出众,上头将他调到国安部做行政工作。
“可是小柔是早产儿,体弱多病,我和丽梅都不放心,这次要把户口迁到京都,我们也是没办法,毕竟小柔有京都户口,以后上医院看病也能报销医保。”
温严生继续道,“我们也想把小婉放身边,可是照顾小柔一人,我们俩又都要上班,确实筋疲力尽,之前带小柔去看病,还差点把小婉弄丢……”
温建国知道儿子重情,对于救命恩人之女确实要更重视一点,以慰江洛明夫妻的在天之灵,但这样对小婉那孩子却太不公平了。
“所以你这次只带小婉回来,不仅仅是为了迁户口的事吧?”温严礼看向坐在门口安安静静的小侄女,那孩子五官长得很精致,就是有些瘦,有些没精神气。
“嗯!”温严生有些心虚,他也知自己的做法不妥,可确实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想把小婉放家里,让大哥大嫂帮忙带!”
温严礼轻叹口气,他不苟同弟弟为了报答救命恩人而忽视了自己的女儿,可现在看来,确实把温婉放在老家让他们照顾,才能妥帖点,那么小的人儿,怎么会养成这样呢?
“我没意见,但希望你和弟妹以后不要后悔!”
……
十五年后,温婉考上京都政法大学,离开生活了十五年的宁县回到京都父母的家中。
迎接她的不是父母温暖的怀抱,而是他们充满小心翼翼中带着的戒备。
“小婉,小柔身体不太好,你来这里要多照顾她一点。”
后来她见识到父母对江柔的细心呵护,她发高烧要自己打车去医院打点滴,而江柔割到一点小伤就会引起他们的大惊小怪,生怕医院去迟了她的伤口就愈合了一样。
温婉不想太过介意,便以学业繁忙为由,搬出了温家住进学校的宿舍。
搬出温家后,她的父母竟不约而同地没有再联系她,连生活费都没有给她。
她不想节外生枝,自己半工半读。
直到放寒假,温婉才接到母亲的电话,让她放假直接回老家陪爷爷奶奶过年,江柔又住院了,自己没时间照顾她。
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她还在京都上学,而是他们没有时间或者是说没那个心与她相处。
温婉也曾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看明白了,她的父母不过是生下她的陌生人,不抱期望,她才不会失望。
再后来,她听说爷爷大发雷霆,说自己的娃娃亲被江柔抢了,因为江柔与她定娃娃亲的对象日久生情,情投意合……
她甚至连娃娃亲对象是谁都不知道就没了。
可笑吗?
挺可笑的。
在意吗?
她不在意一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夫,可她在意的是父母的态度。
她真想问他们一句,她真的是他们的女儿吗?
她不明白,为何父亲的救命之恩,最终都要以牺牲她为前提去报答。
她有父母,可与没父母有区别?
四年大学毕业,她在京都报考公务员,可哪怕她文化成绩再好,面试却在人为因素干扰下被刷了下来。
她本不知这事,后来才知道,在权利中心的政治圈里,你没钱没权,户口又是著名贫困县的,毫无人脉资源,这样的人去面试,但凡有人内部操作刷掉让有人脉的人顶上,也不会有大麻烦。
没人知道她是国安部温严生的女儿,而挤掉她的那个人却是京都有名政二代,文化成绩差她近十分。
隔年她回宁县考公务员,以第一名的成绩留在了小县城里,却成了众多普通公务员的一份子,职务晋升被打压,职场上因为容貌被骚扰……
而最让温婉崩溃的是,在她出来工作的第二年,陇上村和九沟村因为连续暴雨引发山洪,导致山体滑坡,一夜之间两村覆灭,养大她的祖父母,疼她如亲生骨肉的伯父伯母都在其中……
温严生匆匆赶来处理后事,哭得撕心裂肺,然后又匆匆忙忙地赶回京都,因为江柔又住院了……
他不曾留意到温婉守在高岭的墓地上,几近绝望。
后来,江柔嫁进了华国有名的程家,也进入体制内工作,温家千金的名声让她的仕途一片光明。
温婉自山洪之后便断了与父母的联系,二十年里,她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从普通的科员到处级,再成为禹洲省政法部正厅级,她走的每一步都极为艰辛。
可正当她觉得自己可以歇口气的时候,常年的忙碌工作,熬坏了她的肝,她在接受正式任命前,她因为防汛工作连续熬了三天三夜,最终因为肝绞痛吐血送去了医院急救。
然而病情来势汹汹,她因抢救无效而亡。
她离开后,同事在整理她的遗物时才发现,这位沉默寡言,做事一丝不苟的铁娘子竟是大领导的女儿,她终身未嫁,也无子女,存放在床头柜下的铁盒放满了的资助回执,那是她对宁县贫困学子的资助,每个月固定一笔资助,长达二十年。
这一消息被传扬了出去,所有人皆泪目。
这是怎样的一位奇女子,明明有大靠山,却选择默默承受基层的压力,一步一步靠自己的能力上升。
可又是怎样的女子,才有这样的大爱,包容万千贫困学子,默默无闻地资助。
温婉的丧礼举行得十分隆重。
她是因公过劳而亡,很多市民自发前来为她送上鲜花,挽联,为她祈福,祈愿她一路走好!
她资助过的学生也都闻讯赶来,以她子女的身份为她扶灵……
温严生和姚丽梅从没想过时隔二十年再见女儿,会是在她的葬礼上。
削瘦的脸庞与温严生何其相似,可人就静静地躺在冰棺里,永远地睡了。
温严生痛苦不已,他问温婉的秘书,“小婉她……她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刘秘书眼睛早就哭肿了,她摇了摇头哽咽着声音,“厅长她早就知道自己肝不好,我之前就撞见过她吐血的事,劝她去医院看看。可她并不愿意,她说,这世界上有她没她一样在转……”
“可爱她的人都走了,她好像除了工作便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她说她太累了,她也想停下来,可她怕一停下来就做梦,梦见那场山洪,梦见那片哀嚎,梦见陇上村的老乡们……”
刘秘书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看到温婉的资助回执竟完全不感到意外,那样的人有多重旧情,别人不知道,可她们朝夕相处,她比谁都清楚。
这样的女子,她吃了太多的苦,却从没有抱怨过一句,她的心装满了遗憾,却也用一生在填补……
温严生抖着手泣不成声,想上前去摸摸女儿的脸,才想起自己有多久没好好看她了。
他曾是那么期待她的降临,他总以为她是自己的孩子,可她有父有母,江柔她什么都没有,身体又弱,需要多照看………
可他都做了什么?让他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姚丽梅早已瘫软在地上,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可能不爱她……
可她又做了什么?
她的孩子,她的女儿,她怎么会觉得她的女儿会过得很好,怎么会埋怨女儿不给他们发消息打电话就对她不管不顾?
悔恨已无法弥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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