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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章 财主一来要变天


话说黑蛋他们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大喇叭”蒋汉杰那震耳欲聋的吆喝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上。那马车上,一把太师椅显得格外显眼,椅子上坐着一位身着白绸衣裤、戴着墨镜的男子,正是此地远近闻名的王大财主。他身旁,一个仆人毕恭毕敬地为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遮阳伞,遮挡着炎炎烈日。

王大财主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呵呵呵”笑声,仿佛在与众人分享着什么不得了的喜悦,但那笑容背后,却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得意与傲慢。他装模作样地举起手,向田间辛勤劳作的农民们招手致意,那姿态,就像是一位检阅军队的将军,充满了对这片土地的占有欲。

他坐的车子两旁,跟随着一群手持棍棒、面露凶相的壮汉,他们或是王财主雇佣的打手,或是王家的家丁,总之,这股势力让人不敢小觑。黑蛋望着这一幕,心中的怒火腾地升起,忍不住骂道:“好好的一场书,让这帮鳖孙儿给搅浑了!罗成算卦也算不成啦!”

“你们看个啥稀奇?”一旁的大清先生停下了手中的大弦,不屑地瞥了一眼王大财主的方向,“不就是一个暴发户、土财主吗?俺的祖上在京城做官的时候,他姓王的祖上还是个穷铁匠哩!有道是: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财神爷送给人家那么多银子,咋会不买田置地?要是大清朝不垮,王家早就挂上千顷牌了。”

“挂千顷牌?”黑蛋闻言,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挂千顷牌有啥说头?”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清先生眉飞色舞地解释道,“拥有上千顷的田地,那可就是了不起的大地主了。当地衙门会立刻奏报给朝廷,朝廷核准无误后,就会做一个金字儿的千顷牌子,挂在他的大门口。那可了不得!文官经过得下轿,武官经过得下马,以示尊重。”

“要是不下轿不下马会咋着?”黑蛋咧嘴瞪眼,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咋着?还能咋着?”大清先生被逗乐了,呵呵笑道,“你黑蛋咋爱抬杠呢?下了轿下了马,不就是到大地主家吃一顿喝一顿,吃饱喝足兜里再塞上些银子呗!这是规矩,免不了的。”

“免不了的、免不了的!”大清先生又重复了一遍,“无论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不过……这也是大地主的荣耀哇!”

黑蛋还是有点儿不解,追问道:“朝廷为啥要给大地主挂千顷牌?”

“这还用问吗?”大清先生皱了皱眉头,似乎对黑蛋的无知感到有些无奈,“咱们种这点儿庄稼每年都要上缴皇粮吧?大地主也一样,每年得上缴皇粮。地少少交,地多多交。你想想,一千顷地每年得向朝廷交多少皇粮哇!朝廷没有利益会干这事儿?这是褒扬鼓励地主垄断土地,这样一来,朝廷收起皇粮来也方便多了。朝廷恨不得一个县的土地都归到一个大地主手里呢!朝廷最头疼的是像你我这样的贫穷小户,衙门来收皇粮得费不少嘴皮……明白了吧?”

“民国咋就不弄千顷牌啦?皇粮不是照样交着吗?”黑蛋听完,心中仍有疑惑。

“嗨……”“大清先生”叹了口气,喉咙里喷出一股丧气的声音,“民国啊,民国就是个大乱斗,乱得像牛毛,浑得像一锅臭屎粥。再说,也没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哪还有心思搞这种事儿。”

这时,“书呆子”早已放下了手中的镰刀和桑叉,手搭凉棚,神情专注地往王财主那边瞅着,好像他要在人群中寻找一个什么人似的。黑蛋见状,瞪了“书呆子”一眼,打趣道:“呆子老弟别瞅啦!老哥知道你眼里在寻找谁!那里都是公的,一个母的都没有。”

“书呆子”一听,脸刷地一下红了,尴尬地辩解道:“俺不是想寻她……”

“闷儿雷”、“马后炮”他们一听就明白了黑蛋的意思,小声嘀咕道:“黑哥也是的……哪一壶不开他就揭哪一壶,也不怕书呆子心里难受。”

大家心里都明白,“书呆子”说的“她”就是王财主的小女儿银萍小姐。想当年,“书呆子”与银萍小姐有过一段情缘,但最终因为门第之差而未能走到一起。这段伤心的往事,成了“书呆子”心中永远的痛,也是大家讳莫如深的话题。只有黑蛋,心直口快,偶尔还会提及,但并无恶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轰隆轰隆”的雷声,天上也飘来了几片乌云,似乎预示着大雨即将来临。黑蛋抬头望了望天空,骂骂咧咧地说道:“王财主像是老鳖精托生的!他一出现就要下雨。这书想听也听不成了,得赶快抢收麦子。还有几块地的麦子没收呢,弟兄们!各人拿着自己的家伙儿都快一点儿!”

“俺这点儿麦子……”“大清先生”望着天上的乌云,神色有些慌张,赶紧把大弦装进弦套里。

“你那点儿麦子好办。”黑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让他们几个弟兄帮你把麦子捆成麦个儿,我让那边秦老汉的牛车给捎到你家里去。”

说完,黑蛋又向“闷儿雷”、“臭蒿”吩咐道:“你俩快抬着网包跟我先到马后炮家的麦田蔢麦。”

那边,王大财主一帮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天气的变化,担心被雨淋湿,纷纷加快了脚步,准备打道回府。说来也怪,王大财主坐着马车走了没多大一会儿,隆隆的雷声就渐渐远去,直至销声匿迹。又过了片刻,天上的乌云也随风飘散,太阳再次露出了笑脸,明晃晃地悬挂在天空。

众人见状,不禁相视一笑,心中暗自庆幸这场雨终究没有落下来。然而,他们也知道,王大财主的到来,总是伴随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他的出现就能改变天气,改变一切。但无论如何,生活还得继续,麦子还得抢收,他们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用勤劳的双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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