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搭个草庵管用吗
第二天娘儿俩用了整整一天工夫,直到太阳落进黄河西南边的邙山,才把河岸边的茅草庵儿凑合着搭了起来。
茅草庵儿搭好后芦根猫着腰钻了钻试了试,满意地向母亲说道:“中!草庵儿顶上的木棍碰不着头,足能着下俺。”
荷花苦笑道:“夜里能凑合睡下你就中了,估计挡不住大风,只要下雨不漏就好。”
芦根插嘴道:“要是下雨漏了再盖上些茅草,家里那堆茅草还没用完哩。”
荷花看着儿子微笑道:“家里那床厚褥子给你铺在草庵里,免得地下的湿气伤身。夜里你睡在这草庵儿里不会有睡在家里的床上舒服,你得忍受些,迟不了多长时间你爹就游回来了,你就可以回家睡舒服觉啦。”
这时芦根眯缝着眼睛沉默片刻,疑惑地向母亲问道:“俺爹真能很快游回来?”
荷花理了理脑后的长辫子,从长辫子上择下几根茅草叶儿,仰脸望了望黄河,向儿子满怀信心地说道:“娘有预感啊!感到你爹在河里正加劲儿向这儿游着哩!你爹的游水本领你也清楚,迟不了多长时间你爹就游到这里啦!”
儿子听了满脸喜色,高兴地差点儿跳起来,“俺爹回来了俺就该去学堂读书了。”
“是呀是呀!”荷花呵呵笑道,“儿子还没忘记读书的事儿,真是娘的好儿子!”
“娘呀……我在这儿吃饭……还是回家吃了饭再跑回来守望?”
“儿子别担心吃饭的事儿……不能在家吃了饭再跑回来守望,那样来回跑你受不了,也留下了守望的空当,说不定你正在家里吃饭或正在路上你爹就游回来了……你爹要是累得上不了岸可咋办?你白天黑夜都不能离开黄河边,娘每天在家做好饭给你送来,一日三顿有你吃的。”
“那……那娘来回跑咋受得了?”芦根低着头想了想,“娘给俺送饭一天就别送三顿了,送一顿就中啦!一次送到多点儿就是啦。俺在这儿守望又不累,一天吃一顿饭就够啦。”
荷花慈爱的眼里涌上一层泪花:“一天吃一顿饭肯定不行!你正是长身体的年龄,一天吃一顿饭影响你身体发育。这样吧……娘早上这顿饭不给你送,中午早点儿给你送饭,晚饭也早点儿给你送,晚饭多给你送两个馍馍……要是早上饿了,就啃吧剩下的馍充饥。”
荷花跟儿子正说着,在离她们较远的地方有几个村民在割草,他们不断扭脸朝这儿观望,这时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村民掂着镰刀向她们走来,走近了一些就疑惑地向荷花开口说道:“荷花呀……你与儿子忙乎着搭这小草庵儿是干啥呀?”
荷花随口回应道:“让儿子夜里有个睡觉的地方。”
“你说啥……”这个村民歪着脑袋一只手撑着耳朵,“这黄河水哗哗地……听不清,你大声点儿!”
“让儿子夜里凑合有个睡觉的地方。”荷花大声说道。
“喔……你让儿子夜里睡在这黄河野滩干啥?”
“您老麦叔还不知道呀?儿子他爹被浪涛卷在河里了。”
“知道知道……咋会不知道?听说啦!”名字叫老麦的村民还是有点不解,“牛壮淹进河里,要儿子夜里睡在这草庵儿里是啥意思?”
“让儿子在这儿日夜守望着大河,等着他爹游回来好接应呀!”
“喔喔……”乡亲老麦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他唏嘘着二话不说扭头向他割草的地方走去,边走边摇头低声儿叹息道:“一对儿可怜的母子……想日夜守望……守望咋能把浪涛吞没的人儿守望回来?除非感动了天地神灵。”
茅草庵儿搭在一片不长青草的沙土地上,这片沙土地比周围的河滩地高出不少也干燥不少,离波涛滚滚的黄河岸边大约有两百多步远,茅草庵儿的正南边就是牛壮下水被浪涛吞没的地方。
玫瑰色的晚霞映照在荷花母子布满汗珠的脸上,映照在像逃荒要饭的窝棚一样的茅草庵儿上,荒凉的黄河滩上增添了几分人气,减少了几分荒凉。
晚霞映在逐渐模糊的河面上,河面上刮起了潮湿的风,一对灰鹤展开翅膀鸣叫着悠然迎着晚霞腾飞起来,灰鹤与晚霞一同向遥远的天际飞去,在淡淡的玫瑰色的河面上留下一抹浅浅的黛影。
母子俩同时仰脸,默默望着远去的鹤鸟,疲倦的脸上浮上一层茫然的神色,好像她们在思索鹤鸟究竟归宿何处,何处是它们安身的家乡……荷花轻轻地叹道:“鸟儿都知道向家里飞去,俺的爱人儿一定在向家奋力游着……”
荷花独自走到黄河岸边面向黄河,深情地凝视着滚滚流淌的大河喃喃地说道:“牛壮啊……俺难舍难分的爱人……儿子日夜在这里等着你,俺日夜在家里等着你……你快些游回来吧!”
荷花扭转身忽然看到儿子捂着肚子弓着腰蹲在了地上,她急步走到儿子跟前吃惊地问道:“根儿你这是咋啦?”
儿子痛苦地仰起苍白无神的脸,扯着母亲的手小声儿说道:“娘……我饿得慌……”
荷花担心儿子夜里睡在地铺草庵儿潮湿得病,迟了两天又背来了一捆干燥的麦秸,把草庵地铺铺得软软和和,厚厚实实。
没迟几天荷花就为牛壮缝制了一套新衣服、新鞋袜,放在茅草窝棚里,以备牛壮回来穿用。担心牛壮从河里游回来寒冷,还特意在窝棚里预备了一瓦罐儿自家酿制的玉米老酒。
荷花母子感到时间过得飞快,几天时间咔的一下过去了。就这么几天时间她们干了不少的活儿,就这么几天时间她们做出了不少改变,也改变了她们沉闷的心情和悲伤的情绪。
儿子芦根几天时间,好像成熟了不少、长大了几岁。
荷花母子忙碌着,为渺茫得像大海捞针一样的希望忙碌着,为她们自己追逐而编织的梦想忙碌着。
荷花的脸上、眼神里洋溢着一种坚毅和无比自信的光,精神头儿比以前还要强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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