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当年
傅秦苍瞳孔骤然紧缩，在这一刻他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光。
本来站起来就摇摇晃晃的，如今整个人身体往后栽去。
傅权立马去搀扶着傅秦苍，他能够明显的感受到怀中人的情绪波动，身体抖如筛子。
“死了？她……她已经死了？”几声悲嚎从傅秦苍的口中发出，听上去是那么的无力跟绝望。
“爸……身体要紧，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身体要紧啊……”
傅权还是第一次见到傅秦苍会露出这样的悲痛表情，他口中的‘莺儿’绝对是在父亲心目中非常重要的存在。
“她不会死的，她如果死了，这些年来为什么从未进入到我的梦中，她一定还活着，我不相信……我一点都不相信……”
傅秦苍的记忆，陷入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他刚进入部队不久，跟许知意的爷爷还未认识。
在执行一场任务的时候，他不想要拖累队友，所以一个人离开等死。
没想到他却被人所救，而那个救他的人，便是一个叫做黄莺的女孩子。
在当初每个人都为一口饭奔波的年代，黄莺却是留洋归来的千金大小姐。
她美丽大方，敢爱敢恨，甚至不顾世俗的目光，为他抛弃了千金大小姐的身份，跟他私奔。
昔日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娇娇女为了他穿着粗衣麻布，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那一双纤纤玉手布满了老茧，甚至还被一些混混辱骂欺负……
他那个时候就暗暗发誓，一定要闯出一番名堂来，让这个女人不后悔跟自己走。
他记得两个人分别的时候，便是玉兰花开得正盛的季节。
他依依不舍的回头看，黄莺便站在那玉兰花下，有风吹过，花瓣片片落下。
他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几经生死，机缘巧合下遇到了当时一起执行任务的队友，而队友凭着那次的任务在部队混得风生水起，队友很感激傅秦苍，甘愿成为他苍直上青天的风，傅秦苍也不负众望，在外面闯出了一片天。
等到他再次回到那个小村庄的时候，才知晓村庄发生了泥石流，当年住在这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杳无音信。
这些年来，他不断的寻找黄莺，只是任凭他怎么动用手上的人脉，也根本找不到她。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楚焰脸上笑容嘲讽，尤其是那不屑的眼神，仿佛已经把傅秦苍当成了垃圾。
不！
在楚焰的眼中，傅秦苍连垃圾都不如。
“我去，嫂子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楚焰这家伙，该不会是傅哥他爷爷年轻时候在外面留的种吧？”徐楠嘉一只手不断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整个人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那眼神一秒千变万化。
“楚焰不过二十来岁，所以你的这个猜测就是傅野的爷爷六十多岁时候，跟外面的女人生了个儿子？楚焰是傅野的……叔叔？”
江暨白朝着徐楠嘉翻了个白眼，徐家果然是混娱乐圈的，否则如此狗血的事情，他怎么能够想得出来。
“咳咳……咳咳……万一宝刀未老也不一定哈哈哈哈……”徐楠嘉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悄悄的看了一眼江暨白。
有些人六十多岁宝刀未老，有些人还没到人家年纪一半，阳痿就人尽皆知。
“你们两个闭嘴吧。”许知意瞪了一眼身边聒噪的两个男人，目光始终落在楚焰身上。
她听爷爷说，傅秦苍曾经在部队待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在那段时间傅秦苍跟一位官家小姐在一起，而傅秦苍之所以有今日这般成就，跟那位官家小姐的关系很大。
倘若不是当初官家小姐对他的支持，他心中怀着那份不让官家小姐失望的信念，也绝对不可能有今日的傅秦苍。
“你带着未婚妻出去旅游的时候，未婚妻骑马撞到了一位农妇。”楚焰声音不大，可落入傅秦苍的耳朵里面，又是一记重锤。
因为那件事情，他记得无比清楚，甚至也因为那件事情，他一直在心中恐惧着。
在没有找到黄莺的那段时间里面，他同意联姻。
原本只是带着互赢的想法，没想到跟他联姻的那位姑娘，却单纯率真，哪怕他无法给那位姑娘爱情，但也不会让她难堪。
于是，傅秦苍给了她所有未婚妻应该有的体面，甚至在这一份体面里面，还带着一些愧疚跟弥补。
有些时候傅秦苍甚至都认为他对未婚妻的好，是因为把未婚妻当成了黄莺。
骑马那一次，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约会。
那个时候黄莺很害怕骑马，可为了不想让他扫兴，本来就胆小的姑娘宁肯在马上被吓得脸色苍白都不下马。
可能是因为太过于紧张的缘故，她踹到了马的肚子，马儿受到了惊吓，开始四处乱跑着。
掀翻了周围那些摊贩的摊子，甚至还一脚踩在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身上。
当时未婚妻从马上摔下来，傅秦苍连忙跑到她身边。
看到未婚妻一副面白如纸的模样，傅秦苍呵斥着身边被马踹的女人，为什么不跑开，傻乎乎的站在马的面前，是想要讹人吗？
甚至他还认为马儿之所以受到了惊吓，就是因为这群摊贩。
只是当他跟那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对视的时候，傅秦苍只感觉那双眼睛莫名的熟悉。
在那一瞬，他差点叫出了‘莺儿’这两个字！
可那个女人……头发花白，面纱外面露出的皮肤是那么的恐怖，上面布满了伤痕，一只手也没有了，整个人瘦得就像是干尸一般。
尤其是她身上穿着又脏又丑的衣服，就像是从垃圾桶里面捡来的一般。
不！
在他的记忆中莺儿是美丽的干净的，她有洁癖，不会穿成这样，甚至很爱美，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变成这样呢？
所以，傅秦苍当着她的面，将未婚妻打横抱起。
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对着这个女人冷声嘲讽，“这一百块钱，留着买棺材吧。”
等到傅秦苍回去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他再次回到马儿被吓的地方，早就已经没人了。
他问过很多人，没有人知道那天戴着面纱的那个女人，到底来自哪里。
如今听到楚焰的话，强烈的不安让傅秦苍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想起来了是吧？没错，你眼中那个又老又丑甚至还残废的女人，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莺儿。你走了之后，那些混混一直来骚扰她，她宁死不从却被这些畜生从山崖上推下去，不仅摔断了自己的一只手，容貌也毁了。当时她想死，可救了她的人告诉她，她怀孕了。那个愚蠢的女人啊，竟然靠着捡垃圾，把我妈妈生下来，她抚养着我妈妈，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与你相见。可是她从没想过，再见竟然是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不甘心，你们结婚那天，她在外面看了好久好久。
妈妈说她本来身体就不好，被马儿踹了之后心脏也有问题，医生说了必须尽快手术，可哪里有钱啊……所以你洞房花烛夜的那个晚上，奶奶死了。她在玉兰花下面坐了很久很久，等到第二天妈妈发现的时候，奶奶靠着那棵玉兰花的树干，浑身僵硬。
你说那个女人傻不傻，明明是官家小姐，却因为恋爱脑把自己搞得这般凄惨，哈哈哈……为了你这样薄情寡义之人，一点都不值得。傅秦苍啊傅秦苍，你配不上黄莺，更配不上她的爱，你这样的负心汉，就应该长命百岁，永远活在自责跟痛苦当中。当年你离开，你骗了所有人想出去闯一番事业，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太害怕黄莺对你毫无保留的爱，你怕自己不配……
你倒是走得无牵无挂，可是所有的苦难都加诸在了她身上，明明这一切，不应该她来承受，真正的爱，不是让一颗璀璨的明珠蒙尘，而是应该让她在合适的位置，大放光彩。可是你拿走了明珠，却又将其毁去。”
楚焰字里行间都是谴责傅秦苍，而傅秦苍在听完了楚焰的话之后，眼泪不禁落下。
哪怕傅权搀扶着他，可傅秦苍依旧跪在了地上掩面痛哭。
“莺儿……是你……是你……”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你从别人口中听到喜欢的人有多么痛苦难熬；而是你明明可以扭转这一切，明明可以让这个人觉得自己赌赢了，却擦肩而过。
“我这辈子……都无法……无法弥补你……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啊……”
傅秦苍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边缘，楚焰却还字字珠玑，“你对不起的人太多，傅秦苍，你就是一切的悲剧源头。但我不会诅咒你去死！你要好好活着，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活在痛苦跟煎熬当中。”
傅秦苍直接往前栽去，不省人事。
“你大仇得报，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傅染看着眼前双眼猩红的楚焰，如果不是因为她提前调查到了真相，说实话傅染在楚焰进来的那一秒，就已经让他game。over了。
但楚焰的悲剧，是爷爷造成的。
当日种因，今日尝果。
楚焰不为所动，傅染又继续开口道，“难道你是想要谈一谈傅家的财产？要不……你来当傅家的下一任家主？”
傅染此话一出，在场的傅家人都一脸骇然。
他们想要反驳的，可如今的傅染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柔柔弱弱，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
傅家任何人只要拥有了傅染的支持，成为家主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们忌惮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跟她叫板呢？
“我嫌弃恶心。”楚焰说完，转身离开。
在走到顾晚晚身边的时候，还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拽着她离开了。
等到顾晚晚跟楚焰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面，徐楠嘉才忍不住啧啧感叹道，“看来我的想象力，还是太单薄了。我突然间就想投资一部狗血剧，我觉得一定会大赚特赚的。”
江暨白凉凉道，“只要你不怕死。”
*
楚焰开车把顾晚晚送回了家，一路上顾晚晚都很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人。
以前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楚焰会对傅野有那么大的敌意，可是现在顾晚晚明白了。
同样是傅秦苍的孙子，一个一出生就被众星捧月，另外一个却因为傅秦苍造成的悲剧，从小刀口上舔血。
而在楚焰的身上，他的父亲跟傅秦苍也差不了多少。
这才是楚焰一直在意的点！
顾晚晚下车之后，对着额头还在流血的楚焰开口道，“你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
说完，她就打算往里面走去。
“顾晚晚——”就在顾晚晚正准备开门的时候，楚焰却出声叫住了她。
顾晚晚转过身，将询问的目光落在楚焰身上，“怎么了？”
“傅家人薄情寡义，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蹉跎了自己的人生。我一直觉得当年我奶奶很蠢，我妈很蠢，现在我觉得你也很蠢。不管傅野有多么喜欢你，不管这个男人跟你说过多少甜言蜜语，可是在他选择离开你去为他的家人报仇的时候，就证明这个男人其实没那么喜欢你。”
楚焰的话，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一切。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你奶奶，不是你妈妈，我是顾晚晚。”
顾晚晚给了楚焰一个放心的笑容，而楚焰在这一刻也知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红色的轿跑离开了，关上门的顾晚晚却在下一秒缓缓蹲下。
人生最大的遗憾不是死亡，而是误会。
明明两个人之间有那么多的误会，只要上天给他们一个机会，就可以将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楚，可命运却总喜欢捉弄人。
接下来的几天，顾晚晚都在跟林羡好一起为了新公司的事情而忙碌着。
虽然顾晚晚表现得跟平时没有什么异常，但所有人都知道傅野的死亡对于顾晚晚而言，打击很大。
每次他们想要安慰顾晚晚的时候，顾晚晚总是温柔道，“我不相信傅野死了，除非有一天，我亲眼见到他的尸体。”
“可是他的残肢都已经找到了。”
“可我必须要见到他的尸体。”
……
劝说顾晚晚的人，到最后大抵也是放弃了。
顾晚晚怀孕四个月了，原本平坦的小肚子也微微隆起。
林羡好尽量照顾到顾晚晚的身体，在公司里面很少让她去给客人化妆。
这天，顾晚晚刚刚睡了个午觉，没想到又再次梦到了傅野。
只是这一次，她根本看不到傅野在哪，只是一直听到这个男人在说‘救我……救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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