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情不敢至深
不知何时起,南荒已经被黑暗淹没,也随之埋葬进了岁月的长河中。
唯一可窥探的,不过是前人留下的寥寥数语。
子衿站在了云月宫的大门前,大门紧闭,似乎已经沾上了少许尘埃。
她也不知道云鹤已经活了多久,只依稀记得,他以前也曾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可是,什么时候,云月宫面前的铜环,竟然也惹上了锈迹斑斑。
不由得,子衿也想起了主殿的那位。
没有什么,比英雄迟暮,更让人惋惜。
而他们不论功成垂败,也值得人尊敬。
“主子。”青鸾小声在子衿的耳边提醒道,“您在想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些陈年旧事。”子衿示意青鸾去敲门,青鸾执起铜环敲了三下,便规规矩矩的站到了子衿的身后。
等了许久,大门才从里面被人推开。
一个貌美的侍女站在了门边,脸上带着温婉如昔的笑靥,只是那眉眼间有几分依稀相似了云鹤的亡妻,云月。
子衿淡淡的瞥了眼,也是存心给云鹤找不痛快,“人都死了这么久了,现在才来怀念,会不会太迟了啊!”
云鹤抿着唇走了出来,面容依旧,孤傲疏离。
瞧着有段日子未见的故人,子衿的心情倒是好了几分,“还能看着故人,挺好。”
“墨少主。”云鹤躬身,做一长揖。
“云少主真是太客气了,好歹我们也有数万年的交情不是了吗?”子衿挑着眉梢一笑,“只是,你身边养这么一个侍女,又是何必?不过是云月的侮辱罢了。”
云鹤没有反驳,而是让人将那侍女压了下去,“不过是偶尔怀念一下故人。”
“云鹤,深情从来都不适合你。”子衿寻着亮光进了屋,找了个地方坐下,“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薄情寡义的样子,毕竟当年云月可是活生生的死在了你面前。”
“你来这,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陈年旧事?”云鹤挑着冷眼看向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子衿。
“你我虽然争了几万年,但终归你到底是眷念着整个南荒。”子衿说着,看了青鸾一眼,青鸾点头,便将所有侍奉的侍女全部遣了去,并且仔细的为他们掩好了门。
云鹤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所以又如何?”
“子衿,有一事相求。”
云鹤立马就露出了轻蔑的姿态,“这世间,还有墨少主办不到的事情吗?”
“就算是为了南荒,云鹤,我们放下所有恩怨,执手一次吧。”
“墨少主还请慎言,执手可不是这样的用的。”云鹤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姿态。
子衿瞬间沉默下来,“云少主,何必这么吹毛求疵。”
“只是提醒墨少主,要是被你的夫君听见,后宅不宁可就不好了。”
子衿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倒也给足了云鹤面子,放低了姿态,“那不知云少主对子衿,所言之事,有何看法?”
“你先说,我听听。”云鹤继续拿乔。
五花八门的菜肴摆了一桌。
沈无衣亲手盛了碗汤给子衿,“你尝尝,这汤挺好喝的。”
子衿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沈无衣,“你这是做何?”
“我听说人间的夫妻,每当丈夫夜归的时候,妻子总会点上一盏烛火等他归来,在捧上一盅汤水,侍奉他沐浴休息,可这是在南荒,所以我就擅自做主将角色调了调,但终归是一样的感情,不是吗?”
“你我并非那些人间的平凡夫妻,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一步。”话虽如此,可子衿还是接下了那碗汤。
子衿接过那碗汤的时候,神情倏然一阵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曾素手做羹汤,将最隐秘的感情,藏进那碗汤水里。
她记得,最开始关注他,只是觉得他会妨碍她的事,所以格外的留心与防范,可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言不由衷起来。
还记那一日,她本是做饭想给南曦然的,可惜他却先一步离开,刚恰遇见了归来的燕意初。
她站在台阶上看他,光晕模糊了他的眉宇,可是她还是能在脑海中一笔一笔的全部勾画出来,若非早已将他的容颜在心中揣摩了数遍,又怎会至今念念不敢忘。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恍惚中,沈无衣托住了子衿的手,笑容依稀。
“我瞧着你回来时,还挺开心的,怎么现在这般恍惚?”
“可能累了。”子衿顺从的将碗放在了桌面上,力道说不上重,但是碗中的汤还是溢出大半,全部洒在了子衿的手背上,顿时就红了一大块。
沈无衣着急的抓过了子衿的手,“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带你去上药。”
“小伤而已,过些日子便好了。”子衿淡淡的抽回了手,“我们先用膳吧,菜要凉了。”
“好。”沈无衣点点头,“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就让他们都做了些。”
子衿夹了些青菜,“我都可以,不挑食的。”
“是啊,虽然我们根本不用吃这些五谷果腹,不过我瞧着你在人间的时候,还挺喜欢吃的,你觉得这里的味道和人间,有什么差别吗?”沈无衣依旧兴致勃勃的问道,“你说说看。”
“无衣,你不用这样。”子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筷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很明白我到底是谁,南荒就是南荒,无论在如何粉饰太平,它也不可能是人界的,你无须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我愿意。”沈无衣也放下了筷子,格外专注的凝视着她,“阿衿,我有没有说过,我是真心思慕着你。”
“那些话,并非是敷衍主子所言,而是我发自内心的,或许以前我曾辜负过你,但是阿衿,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子衿张张嘴并未开口,沉默半响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清浅的,飘落在黑暗中。
沈无衣的脸上几乎要被狂喜淹没。
可是就在此刻,他听见那人,一字一字的开口,声音清软,是他最熟悉的调子,可是那些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的刺进他的心口,一旦轻微触碰,便会痛的撕心裂肺。
她说。
“无衣,我们从未开始,谈何曾经。”
原来,那些年一起携手走过的岁月,竟然是她可随意抛却的。
原来,她真的,对他,没有过半分心思。
可他,却沉溺在了她温软的眸光中。
一醉,便是万年。
沈无衣痴痴的看着子衿,那眼神悲痛,好似她是负了他一般。
子衿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无衣,你我之间,从来都是各取所需的,我不知道是我什么地方,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我看你也醉了,我让青竹他们扶你回偏殿,好生歇息着吧。”
沈无衣一把挥开靠近的青竹和秦绪,就像是受伤的孤狼,眸光冷冽,“那你予我说说,你心中到底眷念着谁?”
“你难道不知他的身份吗?”
“我知,那又如何?”子衿平静的看向沈无衣,“我心悦这谁,那是我的事,与旁人何关。”
“君上,你我虽曾拜堂,可是按照规矩,那一杯合卺酒还没喝了,既然没喝,那便不算。”
“墨子衿!”沈无衣拍案而起,一把就将桌子给全部掀翻,他悉心准备的菜肴,就这样全部洒在了地上,碗碟碎裂,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响。
子衿垂眸看着地面的碎片,不言不语。
“墨子衿,你到底有没有心?”沈无衣厉声指责,“我知道你眷念人间,所以我按照人间礼仪规定,点了烛火,等你归来,我希望你能在荒芜南荒中,感到一丝温暖,希望你能知道,这个天下,将你放在心上的,不止他一个,他已经全然忘了你,可是我还记得,我永远都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这些年来,我一直陪着你,难道你就没有半分感动吗?”
“感情这东西,从来都是强求不得的。”
“那你为何要救我?”
“我欠你一命,何况这么多年来,你帮了我很多,我救你,理所应当,是出于一个义字。”
沈无衣冷笑起来,“你就这么忘不了他?他当初害你至深,你还是忘不了他!”
子衿奇怪的看了沈无衣一眼,“他何曾害过我?”
听见子衿的话,沈无衣眸色一暗,有些赌气的偏了头,不想再看她半分。
“看来,我身上还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子衿冷淡道,“我看你今日神智不清,就先回去休息吧。”
“青鸾,让人将这里收拾一下。”
沈无衣挥开青竹的手,“墨子衿,站住!”
子衿听言,站在了原地,微微偏着身子,语气漠然,“还有何事?”
“若是你不曾去人间,你会不会接受我?”
“不会。”子衿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可以将你成朋友,亲人,唯独不会是相伴一生的良人。”
“为什么?”沈无衣不甘心的问道。
“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种人,不知道付出,只懂得索取。”子衿彻底转了身,隔了一小段距离,遥遥的看着悲痛的男子,“在我们心中,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彼此,在感情之上,你有魔界,而我有南荒,你注定会为了魔界,奉出自己的性命,我亦然。”
“这不是拒绝的理由。”
“于我而言,是,就足够了。”子衿道,“你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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