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婆
“呸,她就蒙蒙糊涂人,谁还给她银钱,左右不过几个鸡蛋打发了。”吴婆婆恨恨地唾了一口,又似乎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过了,便看向花蕊娘不自在的说道:“不过你大伯可不是糊涂人,唉,这话不好说……”
花蕊娘气得太阳穴直跳,连吴婆婆都懂的道理,花庆余不可能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无非就是银子,没了权势和物质上的帮扶,亲亲的大伯都能变得如此冷心。
吴婆婆见花蕊娘铁青着脸不说话,便轻轻摇了下头,拉着她飞快的往花庆余家去了。
刚走到那三棵银杏树下,就听见花家的院墙里头传出来稚嫩的哭喊声,听声音像是花云娘的。花蕊娘顿时就急了,连忙提了裙角往土坡上跑,吴婆婆瞧着架势不对,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别碰朗哥儿,你走开,呜……姨娘你快叫她走……”
花庆余家的几个人都挤在堂屋门口,花云娘被秦氏用两只手钳着,小脸上满是泪痕,正在一边挣扎一边使劲哭喊。商姨娘站在人堆的最后头,眼角也是红红的,口中不住的轻声说着什么。花广文刚张了张口,就让花庆余给瞪了回去。
“姐,你快来……他们要把朗哥儿吊起来……”花云娘瞅眼看见了从院子外面进来的花蕊娘,立刻声嘶力竭的冲着她哭道。
“什么?”花蕊娘闻言大惊,连忙冲上院坎死命的挤了进去,等她看清堂屋里的情形,脑袋立时“嗡”了一声,五脏六腑一下就炸开了。
花玉朗身上的衣裳被脱得一件不剩,整个人赤条条的被扔在地上。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太婆手上拿着一条绳子,就要往他腿上绑。
花玉朗哪里挣扎得过一个老太婆的力气,原本通红的小脸已经憋得乌青,嘴里的哭声也变得微微弱弱的,身上还在一阵一阵的抽搐着,想来是被吓坏了。
“住手,你们这是干啥?”看着花玉朗抱着小小的胳膊,无力的滚动着躲避那老太婆手中的绳索,花蕊娘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想也没有多想,她立刻冲上去劈手夺下绳子使劲甩在地上,然后一把抱住了瑟瑟发抖的花玉朗。
“我们是招你们眼还是碍你们事了?下这样的狠手你们良心真的过得去吗?”花蕊娘使劲吼了一声,眼睛死死的刺向花庆余和秦氏,恨不得上去将他们剜下一块肉来。
“蕊娘你要反天了是不?咱这给朗哥儿看病呢,是你们娇贵说要医的,你摆这摸样吓唬谁呐?”秦氏最先反应过来,瞪着眼就嚷道。
“这是看病吗?这分明是把人往死里整,是不是我们一家子没死干净不合你们的意了?”花蕊娘实在是气急了,想也没想劈头盖脑便吼了回去。又瞧秦氏手里还紧紧抓着花云娘,花蕊娘怒气更甚:“你给我把云娘放开。”
“胡闹,你还有没有点家教?”花庆余的声音实在洪亮,旁边的商姨娘都吓得哆嗦了一下。秦氏见有人给她撑腰,立刻抬了抬胸脯,向着花蕊娘阴阳怪调的笑道:“没爹没娘的娃子,还家教呢,瞧那要吃人的摸样。”
“秦小荷,”吴婆婆突然大声喊了一句,方才所有人都只瞧着堂屋这边,没注意到吴婆婆也来了,听到声音便齐刷刷回了头向院子里头看。
吴婆婆面上阴沉得像要滴下水来,抬脚往院坎上走了几步,眼睛狠狠地往花庆余夫妇俩身上剜着:“他庆余叔,这几个孩子可都是你的亲侄,有你媳妇这样说话的?”
“吴老太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别人拉屎放屁?咱家的事儿啥时候轮着你来说道……”秦氏见吴婆婆指名道姓的喊她,立刻跳脚就要骂。
“闭嘴,就你那张嘴最能,”花庆余张嘴吼了一句,秦氏登时哑了火,只气得浑身的肥肉都晃悠了起来。
“他庆余叔是个理事儿人,这几个孩子都是我老婆子看着长大的,如今落了难,我老太婆说几句不过分吧?”吴婆婆瞥了秦氏一眼,转过眼来盯着花庆余,嘴里慢悠悠的说道。
“吴婶这话说得,啥落难不落难的,都是我亲侄子亲侄女,我还能外待他们不成?”花庆余干笑了一下,眼神里却是阴鸷鸷的。
“外待不外待的我不知道,可朗哥儿明明病得厉害,你不紧着给娃看病,摆这些个场面是要做啥?”吴婆婆直截了当的开口,并不给他留啥脸面。
花庆余眉头跳了跳,似乎被吴婆婆问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秦氏见状立刻叉腰大声道:“啥叫不紧着看病?就差没当祖宗供着了,要不是他自个儿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咱用得着这么费心使力的给他看?”
“不干净的东西?啥不干净的东西?广文你那圣贤书上是这么说的?”吴婆婆气得嘴唇直哆嗦,指向花广文责问道。
花广文脸上有些微红,嘴上嗫嚅了几下便轻轻垂下头去。吴婆婆冷笑着转向花庆余:“周老三家小兰的事儿你不记得了?好端端的一个娃子给折腾成啥样?你这当大伯的心里头到底是咋想的,就算不请大夫好赖养着也比灌香灰水强。”
花庆余见吴婆婆不满地瞪着自家,眼珠子来回转了一下,便换上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凑上去说道:“还不都是着急闹的,我自家侄子病痛,我这当大伯的心头里也上火不是?”
“小娃子家的能生啥病?不是惊着就是吓着了,我们这死心费力的请人来给他推,还是害他不成?”秦氏见自己丈夫向一个她认为是奴才的人示弱,立刻就有了不满。花庆余闻声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秦氏不服气地往堂屋里转了转头:“是王老太说朗哥儿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啊?王老太你说。”
堂屋里的王老婆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往花玉朗身上一打量,含糊着道:“是,是他爹娘想儿子了,得把身上的戾气推走……”
说着王老婆子就要上来抓花玉朗的手,花蕊娘听她提自己爹娘,也不管什么尊老不尊老,一把就将她的手拍开,口中狠狠地说道:“再敢碰朗哥儿我就抓你去见官。”
王老婆子身子一缩,就往旁边退了一步,秦氏听到这话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还当自己是官家小姐呐……”
“行了,一个个都是嘴上将军。”花庆余猛喝了一声,又转脸向着吴婆婆讪笑道:“吴婶,你看这都是着急糊涂闹的……”
“姐,朗哥儿怕……”
花玉朗突然轻轻哼了一声,他脸上乌青乌青的,眼皮紧紧的阖起,睫毛却在不住的颤抖着。花蕊娘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腿,都是一片冰凉凉的,连忙伸手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来裹在他身上。
“姐,朗哥儿的衣裳。”
花云娘趁着混乱,挣脱了秦氏跑到里屋去寻了花玉朗的衣裳过来。花蕊娘急忙接过来,和她一齐手忙脚乱的把衣服往花玉朗身上套。
虽说才过了中秋没几天,可是乡下人少地方广,清晨的风又格外凌厉,别说是个生病的孩子,就是大人光着身子在这冰凉的地上躺也受不住。花蕊娘指甲都差点抠到了肉里去,暗暗在心里发着狠,若是花玉朗有什么三长两短,定要叫这些狠心的人拿命来偿。
“该死的老虔婆,说朗哥儿上山招了不干净的东西,要把朗哥儿扒光了倒吊在房梁上用手推。就用那绳子绑脚倒吊起来,她们凭啥这么欺负咱……”花云娘一边给花玉朗系衣服带子,一边恨恨地向着花蕊娘说道。说到后头,忍不住轻声哭了出来。
“有姐在呢,别慌,赵婶子给咱请大夫去了,咱们先把朗哥儿抱到屋里去,这地上凉。”花蕊娘何尝不是又气又难过,只是这会儿可不是顾着闹腾的时候。花云娘往眼角擦了一把,点着头站起身来,和花蕊娘一个抱身子,一个抱腿想把花玉朗抬起,无奈两人年纪小力气弱,又怕摔了花玉朗,抬了几下都没能搬动。
花庆余这头已经向吴婆婆赔笑着说了许多好话,无外乎着急了才办下糊涂事之类的。吴婆婆知道自家毕竟是个外人,见花庆余多少还顾着脸面,便也不好深究,点了点头就往堂屋里来。
花广文见花蕊娘姐妹两个抱不动花玉朗,便迈进堂屋轻轻说了一声:“我来吧。”花蕊娘别过头没去理他,花云娘直接哼了一声。花广文尴尬得手脚都没处放,还是吴婆婆走过来接了手,这才将花玉朗抱回花蕊娘她们住的屋子躺下。
花蕊娘护着花玉朗躺下,又望他额头上探了一把,倒是不滚烫了,甚至有些凉得渗人。
“婆婆,这可咋办?”花蕊娘也慌了神,立刻眼巴巴地看向吴婆婆。
“没事没事,朗哥儿是个有福相的,你婶子请大夫应该快来了。”吴婆婆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探下身去捏了捏花玉朗的手,口中轻声唤道:“朗哥儿,朗哥儿。”
花云娘虽然不明就里,也跟着围上去轻轻唤着。花玉朗眼皮动了动,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吴婆婆吁了口气,回过身来安慰两个小的:“没事的,大夫就来,不着急啊。”
“得喝点热水吧?我去烧来。”
一直没说话的商姨娘突然轻声开了口,花蕊娘回过头来,商姨娘迎头对上她的目光,身子不自觉就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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