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下马威
酒过三巡，在座的脸上个个都泛起了红晕。花蕊娘放下酒杯，笑意盈盈的扫视了众人一圈，便向着孙掌柜开口道：“奇巧坊如今已经开始生产，头一批货物很快就能运来。离桌游馆定下开业的日子，只剩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孙掌柜与诸位准备得如何？”
孙掌柜伸筷子夹了一著牛肉扔进嘴里，响亮的嚼着，漫不经心的回道：“都准备停当了，各处人手已经安排了下去，不够的地方又重新添补了一些人。招牌请帖也置办好了，就等着大掌柜您……”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这座园子和前面的小楼归置得井井有条，此事孙掌柜办得颇为用心。”花蕊娘毫不客气的将他打断，见孙掌柜似要开口，她摆手示意了一下，接着道：“我先前交代孙掌柜，桌游馆一旦布置停当，就立刻挑选恰当的人手进行桌游讲解培训，不知此事进行得如何？”
酒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几名管事都不约而同的搁了杯子，抬眼齐齐看向花蕊娘。陈平也赶紧放了筷子，坐直身子瞧向自家大掌柜。孙掌柜却愣了愣，嘴唇嗫嚅了一下，一时竟没有答上话来。
花蕊娘的目光倏地变得凌厉，像一把刀子似的在桌上众人的脸上扫来扫去，除了陈平以外，其他的人面上顿时都有了些不自在。沉默了片刻，其中一名姓魏的管事忽地站起身来，冲着花蕊娘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不以为然的回道：“大掌柜的有所不知，府城里头办事可不比镇上，光是修整这园子，就又要请人又要……”
“除了修整园子，其他的那就是没办了？”花蕊娘冷冷的质问了一句，立刻别开眼不去看他，只直直的盯着孙掌柜。
孙掌柜再也按捺不住，只好站起来离开座位，向着花蕊娘欠了欠身，语速稳稳的答道：“回大掌柜的，咱们这桌游馆乃是新鲜事物，大掌柜的先前遣人送来的那些游戏，光靠看图纸确实有些难以琢磨。孙某是想着，等到奇巧坊开业之后，大掌柜您便会来麟州，何不如等您到了以后，再亲自督促……”
花蕊娘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孙掌柜不愧做了多年的大堂管事，仓促之间还能圆出这么一番话来。只是培训桌游讲师乃是当务之急，等到桌游馆一开，若没有人能够在客人面前有条理的分说讲解这些新奇游戏，就算东西再好，又如何让人了解接受？孙掌柜这会儿再说得冠冕堂皇，归根结底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对自己吩咐的事情，执行得如此拖沓。
看来自己的担心不无道理，花蕊娘轻轻一勾嘴角，看向孙掌柜淡淡道：“这么说来，孙掌柜是对我很有意见呐。”
“孙某不敢。”孙掌柜语气一急，只是嘴上虽然说着不敢，眉眼间却并无半分惶恐之色。
花蕊娘目光一沉，忽然伸手“啪”的一声重重拍向桌面，站起身来怒道：“一派胡言，奇巧坊所出产的游戏，除了讲解图纸之外，还另外配了说明书，便是七八岁的黄口小儿，只要识字都能看个明白。你诸多借口推诿，终究脱不了一个办事不力。”
“大掌柜错怪孙掌柜了，”魏管事连忙往花蕊娘这边靠了一步，面红耳赤的分辨道：“魏某是个直肠子，还请大掌柜的不要怪我无礼。孙掌柜办事尽心尽力，咱们几个都看在眼里，这桌游馆哪一处不是孙掌柜在打点，上上下下的人，也没有一个不服……”
“哦？桌游馆上上下下，都是孙掌柜在打点？”花蕊娘冷冷一笑，忽而更加大声的怒斥道：“既然如此，这桌游馆只有孙掌柜一人足够，要你们来何用？”
如此重话落到耳中，在座的人都不由得面色变了变。魏管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说花蕊娘是断章取义，却偏偏叫人反驳不得……
“何管事，是大堂总管；丁管事，统管一应杂务；魏管事你，则专事桌游馆人手内务。”花蕊娘抬手依次指向亭内的众人，声音也越发的凌厉：“如今桌游馆还未开业，本应大家齐心协力，而培训桌游讲师，应该是魏管事你分内之事，如今事未办成，还诸多借口狡辩，若是误了开业你担不担得起？”
说罢，花蕊娘又往桌上重重一拍，一个细瓷酒杯立刻跌落下地，发出“哐啷”的一声脆响。魏管事顿时浑身一震，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抬起眼求助的看向孙掌柜。
这番指名道姓的斥责居然没有提到自己，王忠悄悄松了口气，再看向花蕊娘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敬畏。
花蕊娘将王忠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下稍微定了定，便扭过头来直视着孙掌柜，厉声道：“而孙掌柜你，身为奇巧坊总掌柜，居然犯下如此纰漏，简直是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番信任。”
孙掌柜整张脸已经白了，一双精光闪闪的三角眼转来转去，心里在飞快的思索着。
他们这些人，都是跟了贺掌柜多年的老人，突然间被调离原来的地方，虽说俱都升了职，但陡然间接手这么一个全新的行当，难免心下都有些犯嘀咕。尤其新任的东家还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女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哄得贺掌柜出资与她做这笔生意，还让她全权接手坐了这大掌柜的位置。他们心下自然是不服的，对于这位大掌柜交代下来的事情，执行起来便难免没那么上心。
就说要求培训桌游讲师，孙掌柜自问在生意场上见识了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还有这样的职业。别说如何培训他摸不着头脑，就是“培训”这一说法，他也是头一次听说。在他看来，花蕊娘提出这样的点子，简直是小女孩玩闹的把戏。
谁料到这位花大掌柜看着柔柔弱弱，脾气却比贺掌柜还大上几分。照理说初来乍到都该有几分小心，她倒好，在接风宴上就骂起了人。
孙掌柜心头顿时有了几分悔意，且不说花蕊娘本人如何，起码贺掌柜对她是看得极重。而且这事儿理论起来，确实是自家理亏……万一她一怒之下，当真辞了自己，贺掌柜那边肯定也是依她的。孙掌柜忽地想起来，当初自家能任这桌游馆掌柜，也是花蕊娘在贺掌柜面前点了头才定下的……
想到此处，孙掌柜登时惊得一头冷汗，也不顾是不是折了身份，立刻冲着花蕊娘弯下腰去，惶恐道：“孙某思虑不周，险些误了大事，请大掌柜责罚。”
一旁的魏管事顿时面上一急，似乎想要开口，却被孙掌柜用眼神拦了回去。
花蕊娘却不答话，只目光冷冷的看着孙掌柜，亭子里的气氛一时压抑得使人难受。过了片刻，一直沉默不语的丁管事忍不住站起身来，向着花蕊娘小心翼翼道：“我等几人也有失职之处，大掌柜若要怪责，丁某愿意承担。只是眼下桌游馆开业才是大事，幸好大掌柜您已经赶来，此事还可计议……”
“嗯，诸位虽是出身多年的老人，接触桌游也是头一回，不知晓其中的轻重，也属人之常情。”花蕊娘淡淡的回了一句，见众人似乎都松了口气，她脸色一变，又沉声道：“只是，绝无下次。”
众人神色俱都一凛，忙齐齐应道：“是。”
“还有……”花蕊娘重新坐回桌旁，浅浅的撩起眼皮看了孙掌柜一眼。孙掌柜暗自叫苦不迭，连忙将身子弯的更低，心慌慌不知她还有何训诫。
“咱们这桌游馆铺排极大，上上下下便有数十人之多，每一处都当配合恰当才是。若是上面管事的一时思虑得不周全，底下的人还不知道提醒，将来只怕会惹出更大的纰漏。魏管事身在其却不谋其职，应对今日此事负起全责。如此不知轻重之人，我这桌游馆再留不得。”
众人闻言大惊，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劝阻，一想到方才花蕊娘的强势做派，又登时迟疑了。
魏管事更是惊愕得张大了嘴巴，震惊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要知道，他们都是贺掌柜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在各处庄子铺子也干了好多年。要轮资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女娃娃来对他们指手画脚，没有贺掌柜的话，谁又敢轻易辞了他们？花蕊娘想动自己，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想到这里，魏管事顿时有了些手足无措，只好眼巴巴的向孙掌柜投去求救的眼神。
只可惜，孙掌柜不知道是惊愕太过，还是压根充眼不见。魏管事对着他抛了半天的“秋波”，他却是动也不动，稳稳站着如同一桩木头。
花蕊娘在心头暗笑了一声，抬起眼来往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便沉着脸转向陈平道：“陈管事，替魏管事收拾东西，此地离榆棠镇路途遥远，早些送魏管事走的好。”
这竟是要当场将人扫地出门了？众人脸上的表情已从震惊变做了后怕。暂且不管到时候贺掌柜会如何处置，只说灰溜溜的被赶着离开，就算还能回了原来的铺子继续做事，只怕也会沦为旁人眼中的笑柄……
“是，小的这就去办。”陈平神色复杂的看了花蕊娘一眼，便转头看向哭丧着一张脸的魏管事，伸手铿锵有力的示意道：“魏管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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