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自讨苦吃

秦氏只想着白花花的银子马上就要到手，哪里还顾得上仔细琢磨花蕊娘话里的意思。当即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双眼珠子绿汪汪的，只恨不得将这屋子里的桌椅柜子都剜出个洞，看看银子究竟搁在哪里。

花庆余眼珠子转了转，浑浊的眼里竟然也冒出一丝精光。他端坐了身子，捏着长辈的架子不慌不忙的说道：“清明祭祀是大事，你一个小女娃娃，既不能上山，这些事儿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都合计过了，一场办下来，前前后后的花销，拢共该是……”

关于清明节女子不能上山祭祀的风俗，也是这时代重男丁而轻女儿的又一个体现。花蕊娘假装听不懂花庆余的意思，不等他说出具体数目，便眨巴着眼道：“大伯说得对，大伯的意思是，咱们家只有朗哥儿一个男丁，是不是要等他从学堂回来再商量？”

花庆余正在暗暗琢磨着该说多少银子才合适，多了怕花家二房拿不出来，少了又不能满足他自家的胃口，趁着机会难得，肯定要好好让她们出一笔才行。花蕊娘问这句话，他想也不想，便大咧咧的挥了一下手：“等什么朗哥儿，他都还是个奶娃子，知晓啥？”

花蕊娘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立刻转向里正道：“陈大爷，既然是两家一块儿办事，就总得拿出个章程来。可是陈大爷您也知道，咱们家人口本来就单薄，按着大伯的意思，是该等我姨娘回来再商量？”

“等啥，有啥好等的，那一个小妇还能说出个一二五六来？”秦氏不屑地撇了撇嘴，见花庆余半天说不到正题上，她干脆伸出手大喇喇的道：“没啥好商量的，咱们当长辈的操办件事儿还需要给小辈请示不是？就这样，先给一百两银子吧，要是不够咱们再说。”

里正陈大爷端起茶杯正在喝水，听见秦氏这话，一口水立刻呛到了喉咙管，哐哐哐的大声咳嗽了起来。

花蕊娘气得笑了，见过不要脸的，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也真敢说，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一百两……”里正陈大爷抬手指着秦氏，一边咳嗽一边瞪了眼道：“你是要烧金还是烧银，咋要那么多？”

“咋不要？”秦氏歪着个脑袋，望着屋顶得意洋洋的说道：“那坟包得修一修吧？这请人买石料哪一样不要钱？祭祀的东西上也不能含糊了，弄不起大轿小马，咋好意思叫大办……”

花庆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见秦氏说得起劲，他终是听不下去了，咬牙恨恨的说了一句：“闭嘴。”

秦氏一脸茫然的看向花庆余，正要叉腰发作，花蕊娘突然咯咯地笑出声来。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向花蕊娘，里正陈大爷在心里暗道了一声，这花家大娘子，莫不是气得傻了？

花蕊娘一手捂着肚子，笑够了才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对着花庆余道：“既然是给爷奶和我爹娘办事儿，大伯娘和大伯定好了，蕊娘自然没有意见。”

秦氏喜不自禁，先是得意的瞟了花庆余一眼，转而向着花蕊娘一抬下巴：“那还等啥？赶紧先把银子拿来，这桩桩件件我和你大伯还得费心去弄，不知道有多麻烦哩。”

花庆余正襟危坐，虽然没有开腔，眼睛里却也是掩不住的喜色。里正陈大爷却是一脸的急相，花家大房这两口子今天就是明摆着要来谋二房的钱财，他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也真是白活了那么多年。可他也是没法子，花庆余来寻他的时候说得冠冕堂皇，他就是想推也推不过去。现在眼看着花家二房要吃大亏，叫他如何不着急。

里正陈大爷刚要开口，转眼却瞥见花蕊娘一脸的笑意，活到他这个岁数都是人精，这花家蕊娘平日里就有着精明的名声，如今瞧她这摸样，定是有别的应对法子。这般想着，里正的心也放了下来，只吸撮着茶水，做出一副冷眼旁观相。

“什么银子？”花蕊娘惊讶的挑了挑眉毛，夸张的叫道：“大伯为何要问我讨银子？”

“啥叫我问你讨……你这妮子，”花庆余面上顿时挂不住，立刻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吹胡子瞪眼的吼道：“啥讨不讨，这不是正该出的？”

“对噢，”花蕊娘弯起嘴角，轻声笑着道：“是蕊娘说错了，大伯说了要一家出一百两办清明祭祀，陈大爷也答应了替咱们两家做个中间人。大伯是长辈，蕊娘不敢抢这个先，还请大伯先把一百两银子拿出来交给陈大爷，咱们二房这一份，蕊娘一家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咬牙出的。”

“啥？”花庆余一口气堵到胸口，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竟张口结舌答不上一句话来。秦氏自觉出了一个天大的好主意，正在得意上头，立刻一挺胸脯昂起头道：“咱们两家办事儿，钱为啥要交给外人？你只管把钱拿出来，其他的事儿有我和你大伯去操办。”

花蕊娘呵呵一笑，冷眼看着秦氏并不言语。里正陈大爷却被秦氏那一句，“钱为啥要交给外人”气得面色发青，他立刻站起身来，一甩袖子便往门外走。

秦氏只顾着得意，哪里去管里正，花庆余却暗道不妙，立刻站起身来赔着笑道：“陈叔，陈叔，我这婆娘嘴碎，您别气，别气。”

里正陈大爷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的回道：“我虽是一方之长，也管不到别人的家事，你们爱咋整咋整，我走了。”

花庆余一张面皮顿时窘红，他扭头恨恨地看向秦氏，大声喝道：“还不快给陈叔赔不是，你就管不住你那张碎嘴，大老爷们在说正事，有你插话的地方？”

秦氏莫名其妙的瞅着花庆余，还没反应过来自家哪一句话得罪了里正。不过看在银子的面上，她还是低了头，不情不愿的给里正赔了个不是。

拉扯了一番才重新坐下来，话头又扯回了银子上面。

花蕊娘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疲累，看见秦氏和花庆余的这副小人嘴脸，真真是叫人打心底里恶心。她原本还想用言语多挤兑挤兑他们，在口头上多出一会儿恶气，这会儿却突然间什么兴致都没了。

“劳烦陈大爷替蕊娘做个见证，既然咱们两家要办清明祭祀，这花销上头。”花蕊娘收敛了笑容，向着里正一本正经的说道：“该花多少，咱们二房的人绝不含糊。只有一点，有道是亲兄弟明算账，大伯虽然是长辈，咱们也不能坏了规矩，在银钱上头伤了和气。具体的花销、项目，用了多少，用在哪一处，大伯尽管拿出实物理出账目来，咱们两家平摊。”

“啥？”秦氏猛地跳脚，她虽然不精明，可也不笨，如何不知道花蕊娘这话的意思，竟是要见到东西才买账，这和他们两口子预想的，可差了十万八千里。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挂在头顶就是摸不着，秦氏顿时急了眼：“还理啥账目？咱们这是给老祖宗们办事儿，你这心黑的妮子，自家大伯大伯娘你都防着，你是掉钱眼子里去了不成？”

秦氏这般没脸没皮的人，谁能和她在言语上掰扯得清？花蕊娘压根就不去置这种闲气，只把眼看着里正，等他给个回答。

如今事情再清楚不过，花庆余这两口子，也不知是怎么异想天开出来的主意，竟想打着办清明祭祀的借口，从自家这里掏出银子来花。且不说那银子到了他们手上会如何，单说现在，花蕊娘暗自发着狠，想从她手上拿好处，花庆余两口子这算盘恐怕真是打错了。

别说是银子，就连一个铜板的好处她都不会给他们尝，不光是如此，还要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说不出。

里正一脸的为难，这事儿他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花庆余那婆娘是出了名的泼妇，答应吧，就怕沾上这事儿自家掰扯不清；可是不答应，总不能眼看着花家二房吃了他们的亏。

见里正半天不回答，花蕊娘知晓他有他的难处，便用眼睛扫视着花庆余和秦氏，不急不缓的说道：“大伯娘这话说得奇怪，别说是咱们普通小老百姓，就算是官家皇帝，做事儿也得拿出个章程来是不？”

花蕊娘懒得再跟他们绕圈子，太极也打够了，干脆摊开道：“要给咱爷奶，和我爹娘办事儿，咱们一家一半，这是大伯说的，蕊娘认为合适，我姨娘肯定也不会有啥意见。大伯娘说要一家出一百两银子，呵呵，蕊娘也不想扯着这话不放。如今事情很简单，修坟包请人买祭品，咱们一样一样的列出来，花一笔银子咱们记一回，每家该出多少，那是一分都含糊不得。大伯和大伯娘若是嫌麻烦，蕊娘还愿意来担这个跑腿的事儿，不知大伯意下如何？”

花庆余愣了一下，终是回过味儿来，这小妮子就一直扯着爷奶和他爹娘不放，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硬生生割他们的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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