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014 似乎再无归期
此时躺在床榻上，子衿却没有半分的睡意。
明明是该是六月三伏天，可是子衿却觉得遍体生寒。
坠在床顶的流苏，微微摇曳着，可明明无风。
子衿瞌上了眼，没一会儿，便兀自睁开：“你怎么又来了？”
下一刻，原本合拢的床帐被人从外面撩开，深白笑嘻嘻的站在了子衿的床前。
“多日未见，上神近来可安好？”
“没多久，人间也不过才一两日罢了。”子衿继续躺着，睁着眼，看着他。
深白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出手将人连带被子往里面赶了些，然后坐了上去：“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如果是为了感谢我出手救了凌霄和幽篁这样的蠢话就不必了，我没兴趣听。”
“我来这里的确有这个原因在其中，但并不是最主要的。”深白笑道，“反正你现在也无聊，不如猜猜？”
子衿无奈的看了深白一眼：“没这个心情，你直接说吧。”
“那可真遗憾。”深白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红色的帖子递过去，上面绘有龙凤呈现的图案，极为喜庆。
子衿的瞳孔似乎在那一霎有过强烈的收缩，尔后余下的只有满目的疮痍。
她尽量用最平稳的声线嗯了一声说道：“我听你提起过，是他成婚了吗？”
“嗯。”深白也故作冷漠的应道，“这是主子给你和沉笛上神的请柬。”
“新娘子是曲眉吗？”子衿接过喜帖，却没有打开看上一眼，而是用手摩擦着喜帖上的图案，慢慢的笑了起来。
深白继续嗯了声道：“是曲眉，你们应该见过。”
“见过，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子衿说道，“可惜了，如今人界出了事，恐怕没有这个机会去魔界，参加你们主子的婚礼了。”
“不过琐寒，这东西应该是你擅自做主给我的吧。”子衿笑着拿着喜帖摇了摇，“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说完，子衿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枚珠子递到了深白的面前：“诺，这是我和沉笛送给你们主子的成婚贺礼，这珠子是当年父神留下的，具有凝神，聚气的功力，虽然不算什么入流的东西，可是眼下，你们主子应该正巧需要它，我这就顺水推舟的送个人情吧。”
“替我祝你们主子，与他那位小娘子，白头偕老。”
深白面无表情的接过珠子，心下却是一阵惋惜。
这珠子，是父神留下的，又怎么会普普通通，说是什么不入流了。
这可是名震六界的聚魂珠啊！
深白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可却毫无办法，只能紧紧地将这枚珠子攥在手中，可是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子衿。
子衿被深白这股子目光给打量的浑身不舒坦，索性也就坐起了身，与他对视着：“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给我一个答案可以吗？”
“你为什么要对主子这么好？值得吗？”
“不管如何，他都是我的弟子，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遑论，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徒弟，我不对他好，要对谁好。”子衿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情绪没有半分的起伏。
深白有些失望的敛了眸：“主子就要成亲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我们之间，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局，琐寒你回去吧。”子衿叹了一口去，神情也稍微柔和了些。
深白摇摇头：“明明还有其他办法的。”
“好了，沉笛要过来了，你先走吧。”子衿将人推了起来，“快走快走。”
深白十分复杂的看了子衿一眼，终于还是在子衿的不断催促声中走了。
回了魔界后，深白是垂头丧气的，君楚正守着大门口，一见着深白这副模样，便知道是毫无希望。
“这女人的心肠可真狠啊！”君楚啧啧叹道。
深白颇为恼怒的瞪着君楚：“都是你，出的什么鬼主意！”
“鬼主意也是你同意，再说你要是嫌我出的不好，你倒是说一个啊！”君楚翻了个白眼，“刚巧主子再找你了，我刚刚给你圆过去，你先过去看看吧。”
“主子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大概是和南荒有关吧，我也是猜测。”君楚耸耸肩，“走吧。”
很快就到了主殿的门口。
深白收敛好神色，低垂着头走了进去，跪在了殿中央：“属下琐寒，见过主子，不知道主子传唤，所谓何事？”
玉座之上，月淮换了个姿势坐直了身子：“你刚才去哪里了？”
“属下刚刚去了人间一趟。”深白直言道。
“去哪里做什么？”
“酒倦上神听说主子大婚，特让属下前去取贺礼的。”深白笑着，将聚魂珠拿了出来，“酒倦上神祝主子与曲姑娘，白头偕老。”
月淮听着子衿的名儿，有那么一阵的恍惚，可很快就回了神：“拿上来吧。”
“孤与曲眉成亲，酒倦可来？”
“如今人间有些事比较棘手，酒倦上神恐怕是抽不开身的，不过想来沉笛上神，或许会有时间。”
“沉笛？”月淮拧了拧眉，“他就算了。”
深白微微笑了，却没有说任何的话。
而自打深白一走，子衿目光顿时就变得十分骇人。
她伸手将那喜帖一点点的撕得粉碎，似乎要将她全部的不甘与嫉妒全部发泄出来。
长歌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屋的红纸，飘飘扬扬的洒了一屋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长歌弯腰捡了一片纸起来，摊在手心里反复的瞧着，“这些东西惹着你了吗？拿着这些死物来解气，岂不伤身？”
“没什么。”子衿垂眼看着，“烧了吧，别叫人看出端倪来。”
“你这丫头现在倒真是越发任性了。”长歌笑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就见着在一片红纸上，用小楷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有些眼熟。长歌眯着眼，凑近了看，发现是很熟悉的名字，接着他仗着眼力不错，很快又将其他有字的纸全部拣了来，放在桌子上慢慢的拼凑着。
很快就得出了答案，长歌叹了一口气，又将这些纸揉在手中，直到揉碎了才慢慢放开，任他们化为灰烬，消逝在空中。
“这些东西，你看来做什么，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裁决，又何苦去惹自己不痛快。”
“收拾一下吧，挺累的。”
“累什么？”
“撕这个也是需要力气的好吗！”子衿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已经用完了我所有的力气。”
长歌走过去，将人抱起来重新放在床榻上：“你呀，就省省心吧。”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长歌坐在子衿的身边笑道，“你是神，而月淮是魔，若你们在一起，背负骂名的，也只能是你。”
“骂名什么的，对我来说不过是浮云，根本不值一提，只是我们所坚持的道义和立场不同罢了。”
长歌伸手覆在了子衿的眼睛上：“时辰还早，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了无睡意，就和这人生一样，了无生意。”子衿挥手将长歌的手从她的眼睛上打下来，“你来做什么，不去粘着你家姬屿。”
“我刚刚在外面见着一个人，你猜是谁？”
“能让你这么如临大敌的……”子衿嗤笑着抬头去看长歌，“是雪滢吧，她和姬屿遇见了？”
“嗯，看样子她是来找你的，可不知怎么的，结果遇上了姬屿。”长歌垂着眉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知怎的，子衿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起来。
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很郑重的拍了拍长歌的肩膀：“走，我门下去。”
“下去做什么？”
“给你找场子呀，虽然我和阿月没可能，但是你和姬屿，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长歌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没脑子，姬屿已经将她打发走了。”
“那你干嘛怎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子衿嫌弃道。
“我吃醋了，我难受！”长歌哼了一声，“看着心烦。”
“你这个明明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子衿也学着长歌的样子哼了一声，“走吧，我们下去看看，成天闷在这里做什么啊！”
“大家都以为你想不开了。”
“生死，我早就看开了，我怕是他们想不开啊！”子衿摇摇头，推开了门。
客栈中是难得的热闹。
还没完全走下去，子衿就止住了脚步，她冷眼瞧着满堂用膳的人，问道：“怎么突然间来了这么多的人？”
“听说是商人，途经此地。”
“他们打算多久离开？”
“大概是晚些时候吧。”长歌说道，“我也不了解，你可以问问掌柜的。”
子衿摇摇头：“这样，你去将君清留和姝颜找来，我有事要说。”
“就他们两个吗？”长歌愣了一会儿问道。
子衿想了想又道：“不用了，我与你说也是一样的。”
“嗯。”
“看见那队商人了吗？如果姜赤在，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你让君清留和姝颜悄悄跟在他们的身后，送他们平安出昌黎，还有你跟在君清留和姝颜的身后，一有不对劲，立马传音给我。”
“切忌，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长歌自然听得出子衿话中的慎重，他跟着点点头，便率先下了楼。
子衿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看着喧闹的大堂，眸光渐渐冰寒。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好像那里有些不对劲。
很快，那批所谓的商人便出发了。
君清留和姝颜跟了上去，长歌也紧随其后。
此时，天色昏淡。
子衿走下了楼，坐到了姬屿的身边。
姬屿为子衿倒了杯热水：“我刚刚瞧见长歌出去了，你觉得那魔头会对他们下手吗？”
“他连秦白都动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子衿冷笑道，“姬屿，我们去城南一趟吧。”
“就我们两个吗？”
“对，就我们两个。”
“子衿，我总觉得你在有意无意的撇开沉笛，他明明是上神，对我们很有帮助的。”姬屿低着声音说道。
子衿道：“有时候，你不能只看表面的，沉笛他给我的感觉很怪，你知道吗？”
“他不太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子衿说道，“你准备一下吧，我们马上出发。”
姬屿点点头。
子衿推开杯盏起身走到了白华的面前：“白华师兄。”
“嗯？”
“我和姬屿要出去一趟，你不要出去，就和云倾城呆在这里，还有时云京他们。”
白华皱了皱眉：“子衿，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子衿扯住嘴角笑了笑，“我已经让长歌在外面布了结界，只要你们不出去，那些魔物是进不来的。”
白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还有……”子衿顿了顿，才道，“如果有危险，我要你们即刻返回修仙界。”
“子衿。”
“我知道你们手上有种法器，可以跨越修仙界和人间，白华师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如果你真的出了事，修仙界群龙无首，你真的打算让瑶池那些人，将修仙界搅乱吗？”
“而且一开始，我就不想让你们来的。”
姬屿听见两人说的话，也跟着走了过来：“我觉得子衿说的有道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这次的魔物，是前所未有的强横，你们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还不如趁早回修仙界，也能让我们安心。”
“只是姬屿有个不情之请，你们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将这几个小辈一起捎带上。”姬屿指了指角落中的时云京。
后者抬起头，目光坚毅的看了他们一眼：“我不走，我的根就在人间，就算死，也好过苟且偷生。”
“云京，这不是让你逃命，只是你们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如果你们留在这里，我们还要分出精力来照顾你们。”姬屿有时候说话，其实挺不留情面的。
可是却很正确，让人无法反驳。
时云京红着一双眼睛，不服输和他们对视着。
倒是云倾尘起了身：“我觉得子衿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未飞升，留下来的确是累赘，就连君清留和姝颜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我们。”
“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就回修仙界吧，我们帮不上忙，也总得让他们安心不是吗？”
白华有些犹豫的看了子衿几眼，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子衿也明白他们在担忧什么，当即便笑道：“我不会有事的，再说你们也知道，我的实力和那魔头相当，现在又有沉笛上神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师兄，你们趁早回去吧，等此间事了，我会回去见你们的，到时候你可要帮我将楼赋师兄找回来啊！”子衿笑道，“走吧。”
白华忍下心中的悲戚，点了点头。
虽然他有预感，这次离别，可能再无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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