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尊严有价
第二天 林司言和唐进给刘永贵录口供。
审讯室里，刘永贵低着头，他哽咽着说道:“警察同志，我不是故意绑架那个姑娘的，我只是想救我儿子，一时脑子热，这才做了错事!我知道错了。”
刘永贵一夜未睡，他越想越怕，担心绑架的事情连累到他儿子。
林司言问道：“刘海波是谁杀的?”
“我。是我杀的。我儿子只是想帮我处理尸体。他很孝顺的，他不想我坐牢，于是想了这么个办法帮我脱罪。”
“你为什么要杀刘海波?”
“是他逼我的，他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他睡我老婆就算了，还想让全村人都知道这件事，让我丢人！
半个月前，刘海波突然找到我，说村里有人告诉他，刘章明是他的儿子！我当时没信，就当他没儿子后，发疯了。后来他多次纠缠我。
5号那天晚上，他找到我，还给我看了亲子报告。他说要跟我打官司，还要告诉全村人刘章明是他儿子，他还要刘章明认祖归宗。
我一气之下，就用斧头砸他，我砸了五六下，他就没气了。我害怕极了，给我儿子打了很多电话，但他都不接。我就骑着刘海波的摩托车去找我儿子。
我儿子也慌了，他想了一夜，然后答应帮我处理尸体。
第二天上午，他开车带着我偷偷回了家，我和他一起在卫生间里砍碎了刘海波的尸体。晚上的时候，我按照他的要求扔了尸块。头和手被我装在袋子里，绑上石头，扔进水库里了。
其他部分我扔在了松树林里。那片树林是我堂叔家的，他那两天出门办事了，短时间不会去那片树林。
我儿子说，尸块也不能一直不被人发现，因为那样死亡时间范围太大，没办法锁定到死者是失踪了的我。我扔尸块的时间特意扔在了醒目一点的地方。
我还按照他的安排，在7号去我弟弟家闹事。还故意在墙上留下了刘海波的血迹。
我本来是要逃到外地去的，但我害怕你们查出真相，我就一直躲在山里。后来我听说我儿子被抓了，我就在你们警局外面守着，看看能不能见我儿子一面。”
刘永贵早就想来自首，他已经想了很多遍怎么跟警察交代，所以他的叙述很流畅。
林司言问道：“你的保险怎么回事？”
“之前我生病住院了，我儿子担心我再生病，就给我买了保险。那时候他店还没倒闭，有钱。就因为这个，我儿子非要把刘海波的尸体伪造成我的。他说这样就有一笔钱还债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外地重新开始。”
林司言和唐进又问了一些案件细节。刘永贵都老实交代了。
刘永贵的供词基本与他们调查到的情况吻合。
林司言和唐进又再次给刘章明录口供。
刘章明得知他爸爸已经落网，并且交代真相后，有点意外，他的眼眶突然红了，可能是感动，又可能是难过。
很快他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人生已经如一滩烂泥，没有任何希望了，他只是想着能帮爸爸一点，发挥他的最后一点价值，没想到失败了。
“林警官，你不觉得我爸爸很无辜吗?他胆小如鼠了一辈子，被人嘲笑了一辈子，他杀人只是为了维护自己仅剩的那点尊严，他有错吗?刘海波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男小三不应该死有余辜吗？”刘章明质问道。
唐进反驳道:“没有尊严的应该是出轨的小三，而不是出轨行为的受害者。如果你们村里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们肯定会谴责刘海波，而不是你爸爸。”
“但他们会嘲笑他的。”刘章明哀求道，“请你们不要把我不是我爸爸亲生的事情告诉村里人。求求你们了，就当是可怜可怜我爸爸。”
林司言道:“我们会对案件的调查内容保密。”
“谢谢你们。”
林司言对着刘章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刘章明，你妈妈真的是你杀害的吗?”
刘章明描述的杀母过程充满漏洞，比如她妈妈偷情为什么要他传话，还带着他，这不符合常理；再比如他那时候才十四岁，怎么能做到杀人抛尸而不被人发现。
难道他妈妈也是刘永贵杀的，或者他们两个联手一起杀的?
刘章明朝林司言露出了微笑，但是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刘永贵老婆的尸体很难找到，这个案子自然也没办立案调查，案件的真相只有刘章明自己知道了。
离开审讯室时，刘章明想起了他的童年。
刘章明的家境不算贫穷，起码温饱不愁，但他关于家的记忆总是冰冷的。他的家里总是充斥着各种争吵，每天鸡飞狗跳地吵架打架，毫无家庭的温暖。
他妈妈强势而脆弱，爸爸窝囊无能但又大男子主义，奶奶恶毒且神经质，总喜欢挑拨离间搞事情，每个人都过得心力交瘁，但又不放弃互相折磨。
他从小就很懂事，总是去调和每个人的矛盾，总是想着让大家都开心一点，但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他十四岁那年，妈妈终于受不了这个扭曲的家，但她又没办法离婚，于是她买了农药想自杀。
他无意中发现了妈妈买的农药。
“明明，妈太痛苦了，这种日子我真的不想过了!你就让妈死吧。”
刘章明给他妈妈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假死逃离这里。
恰好那时候他发现堂叔刘永辉的秘密。 他勾搭了一个外地女人。他们和堂叔做了个交易，给他一笔钱，让他开车带他妈妈离开村子。不然就告发他偷情的事。
计划很成功，妈妈成功逃离了村子。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在水库里淹死了。
后来他又把堂叔骗到水库附近，设计淹死了他，然后伪造成他私奔了的假象。
那个可能泄密的人也永远沉在水库里了。
他的第一次完美犯罪，为的是让妈妈幸福。所以他篡改了真相，这样警察就不会去打扰他妈妈新的人生。
他的第二次犯罪，为的是帮他爸爸脱罪。
他一直对他爸爸很愧疚，爸爸为他付出了一生，但他却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这些年来，他都在拼命弥补。
如果他不贪心那笔保险赔偿款就好了，把尸体都沉进水库里，就像第一次作案那样，一切都没有了痕迹。
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即使法律不审判他，他的良知也会日日折磨着他。
看着蔚蓝的天空，他突然很想重生到他出生的前一秒，然后用自己的脐带紧紧缠绕住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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