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妈妈
林阿九半侧过身子,假装拨弄头发,以此掩饰自己擦拭眼泪的举动。
她缓缓吐了口气,涩声道“不辛苦,倒是害你担心了这么久,我现在这样,你一定很失望吧。”
“你的孩子没有如你期盼那般,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相反还很自私,虚伪。”
在院长妈妈面前,林阿九总是很拧巴,像是只好不容易才破壳的幼崽,一边试探性的向院长妈妈伸出手,一边却又不断的往回缩。
她迫不及待的在院长妈妈面前承认自己所有的罪证,否认自己所有的优点,用这种近乎自毁的行动去坦白,去试探。
她真正想问的是,院长妈妈,即使我这样,你还会爱我吗?
抛却乖巧与懂事的皮囊,你还会爱我吗?
你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只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而厌恶吃醋霸道的孩子。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林阿九迈出了第一步,即使院长妈妈依旧关心她,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林阿九还是怕,她自卑敏感怯懦,对于一份爱,她要试探了在试探,才会一头扎进去。
院长看着她的目光没有改变,依旧那么慈爱,“阿九,小孩子的伪装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自己养出来的孩子,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她的秉性。
“你知道,为什么你明明那么乖巧,可我依旧过了好几个月才理你吗?”
林阿九想说话,可一开口就是呜咽,只能死死咬住唇瓣,不解的摇了摇头。
院长笑了笑,眼前的高挑的女人渐渐与记忆力满脸倔犟的女孩相互重叠,就连眼睛里的泪光与疑惑都是一模一样。
“就算你表面装的再好,可你的眼睛里,写满了嫉妒和不甘。”
“我当时大概被冲昏了头,竟然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伪装,心思一定很多。”
想到过去种种,院长也不禁有些泪目,面对一个向自己祈求母爱的孩子,她当时第一个反应不是心疼,而是厌烦。
生活的重担死死压在她身上,让她倍感无助,她无力向生活嘶吼,就兀自将这些情绪通通带给了孩子们。
其中影响最大的,唯有曾主动向她伸出手的林阿九。
“当初我没有第一时间揭穿你,其实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省心。”
“事情发生后,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当初真的有好好教你,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做。”
“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年年打钱回来的人是你,一直没有联系你,也是我私心作祟,不想承认是我把一个好孩子教毁了。”
“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时至今日,我终于可以当着你面说,是我给你灌输了错误的人生观。”
她在以自己的方法告诉林阿九,我早就看穿了你的伪装,所以你不要怕,我后期付出的爱是真的。
许是院长说的太恳切,亦或是那一句人之将死,刺激到了林阿九。
她无助的捂着脸,抑制不住的啜泣声从紧紧咬住的唇瓣溢了出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却是她需要的答案。
原来在院长妈妈眼里,她没有那么糟糕。
她断断续续的呜咽着,“我可以喊你一声妈妈吗?”
林阿九不知道母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她想,母爱一定是院长妈妈这样的。
她要的并不多,只要知道,自己依旧被院长妈妈牵挂,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泪眼朦胧中,院长妈妈点了点头。
“妈妈。”
恍惚中,指针倒转,时光回流,她们好像回到了那个狭小的院子里。
小女孩站在那儿,满脸渴望,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抓住面前年前女人的裙角,她忽然拍手笑了起来,口齿不清的唤道“妈妈。”
这一次,年轻女人不再满脸厌烦的伸手把她推开,反而把她抱了起来,一声又一声的应下。
院长凭一己之力,养大了许多孩子,又创建了孤儿院,收留了许多孩子。
她这一生,实实在在的做到了无愧于良心,无愧于自己,却独独亏欠一个曾向自己索爱的小女孩。
无数次夜深人静,她不停的逼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她曾想把一切罪名都安在林阿九身上,谁让阿九那么贪婪,那么爱钱,才会导致反噬。
可人终究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院长爱林阿九,比爱所有的孩子还要更甚一些。
那么久的讨好,才终于收获了自己几分喜爱,也终于得到了和其他孩子一样的待遇,怎么可能不让人心疼?
试问谁能不喜欢,一个满心满眼都写着对母爱渴求的孩子。
正因为如此,才会显得自己当初的行为是那么可恶。
正当两个人陷在温情里时,病房门突然被敲响,陆诗舟和程博回来了。
林阿九连忙将眼泪擦拭干净,从院长身上起来,有些羞涩的低垂着头,妄图挡住自己泛红的眼眶。
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失态与脆弱。
院长一眼就看穿了林阿九的心思,笑着揶揄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别扭。”
闻言,林阿九也不恼,只是俏皮的冲她吐了吐舌头,如同一个被真正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子在向自己的母亲撒娇。
院长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好了阿九,你刚吃完饭,出去转转消消食吧,我正好和诗舟说说话。”
“知道啦。”林阿九笑着应了下来。
她抬了抬眼眸,扫了眼陆诗舟,四目相对,无形的默契涌动,似在一瞬间,两个人就做好了什么决定。
至于决定了什么,程博无从得知,但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若无其事的扫了眼两个人,随后打开了门,待林阿九出去后,又礼貌的把门带上。
“林小姐,今天折腾一天了,我送你回酒店休息一会吧。”
说罢,程博透过窗户,看向正与陆诗舟说话的院长,笑着劝道“院长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你们今天陪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又忙着转院,难免折腾,不如今天先让她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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