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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白茸不知道沈长离为什么忽然要这么对她。

        他不是已经对她厌恶到不行了么,甚至还要杀她,为何还要与她有这样亲密的行为。

        白茸以前只在书中读到过蛊这种东西,从未亲眼见过,更别说操纵了。她完全不知沈长离为何要这样问她。

        沈长离显然并不相信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随口一问。

        他的神识已经侵入,在她体内搜寻。

        这滋味实在太煎熬。

        白茸眸底不自觉已经沁出泪花来,被迫仰脸启唇,整个人都被锁在他怀中,动弹不得。她极端羞耻,那种感觉宛如被迫在他面前赤身裸体,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入侵。

        这个男人压根就不是沈桓玉。或者说,是她以前从没见过的他另一面,冷血、傲慢又无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唇缓缓移开。

        男人神情冷淡自若,长指擦去唇边一点水光,秀逸的眉微微皱起。

        他没在她体内发现蛊,甚至没发现任何蛊的痕迹。

        那他身上的异状是为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与她有关。

        沈长离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找不到答案的事情,心情有些不爽。一时却也想不到新的原因,莫非要将她再带走仔细探查?他已经为这事浪费太多时间精力,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

        白茸眸子还含着点点泪光,见他那双深湛的琥珀色的眸子看过来,她浑身发抖,已经挣脱了他的怀抱,跌跌撞撞远离了他。

        他眸色微微变了变,面色已经不自觉更为冷沉了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从黄昏彻底变为了夜晚,那笼罩已久的白雾终于缓缓消散,露出了城镇原本的轮廓来。

        残月冷冷的辉光洒落在地面,鬼魅般的树影摇曳,中庭横七竖八散落着青灰色傀儡堆积而成的扭曲的尸山,被剑气摧破的门庭坍塌散乱。

        而白衣男人气质清冷,身姿修长,一尘不染,形貌宛如谪仙,他冷静漠然地出现在这幅场景里,只有唇较平日略红,竟丝毫不显得违和,甚至有种奇诡的美感与和谐。

        不远处,传来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哥哥。”

        楚挽璃状态不错,看来在幻境中也未曾受苦。

        白茸忍着泪意,刚和他这般亲密完,再见到楚挽璃,她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的不适。她从树下起身,唤出袖里绯,御剑离开了。

        楚挽璃狐疑又警惕地看了白茸背影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白茸都会恰到好处出现在沈长离身边。

        沈长离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分别,楚挽璃便也没有多想。

        他性子冷,压根不近女色,便是他忽然转性想找女人了,也绝不会找到白茸身上。

        楚挽璃自恃与沈长离亲近,她与他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印象里,他一直就是这般性子,对谁都极有距离感。这么多年下来,她也习惯了。

        楚挽璃对他甜甜一笑,“爹爹说,哥哥你是专门过来找我的。”

        沈长离神情比平时更冷,没答话,不置可否。

        他唤出灼霜,预备回宗。

        楚挽璃随上,面颊浮出一点红,“哥哥,我在梦里也看到你了。比现实温柔很多,我都……有些不愿从幻境中醒来了。”

        他语气毫无波澜,不咸不淡道,“你还剩六魄,是还够再待一晚上。”

        ……

        他说话从不惯着她,冷冰冰的。楚挽璃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好,说不下去了。

        这么多年了,他依旧像是一块捂不化的冰。

        她想到自己的预知梦,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忍。

        沈长离未来会成为修真界的顶点,他是三界有史以来最强的剑修,未来,也会在雷劫后顺利飞升到上界,成为真正的剑仙,甚至造化还远不于此……倘能成为他的道侣,受益不可限量。况且,她本也很喜欢他。

        白茸飞得极快,风烈烈吹过衣角。

        他莫非是疑心她给他下蛊?才用这种办法来搜她的身?他如今不是那样嫌弃她,一根手指都不愿碰她的,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她只觉得屈辱又心寒,眸子含着泪,唇还在一跳一跳地疼。

        袖里绯这时蹦了出来,“他刚干嘛亲你?还亲了那么久,你们修士不是都清心寡欲要成仙的吗,他是不是特别喜欢你才亲这么久的?我就说他是你情郎,你还狡辩。”

        白茸一言不发,任凭它聒噪。

        她回到客栈的时候,尘无念和戴墨云都已经醒了,两人正在吵架,他们魂魄归位时差一点就进错了身体,都在互相指责对方。

        “小茸,你这是怎么了?”戴墨云见她模样吓了一跳。眼圈微微红着,唇也肿肿的,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

        尘无念摸了一下鼻子,瞧着白茸,“我记得,那是个女妖怪吧。”

        他们情况看起来还好。

        白茸沙哑着嗓子说,“没事。那妖已死,你们可以放心。陈师兄还在虞府,需要几个人去接他回来。”

        她把事情简略说了一下,省略了很多。

        幻妖死去后,这座城,还有很多需要善后的地方,许多人都沉溺在幻境里,如今方才醒来,都还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此前发生了什么。

        青州知府亲自赶来了青板桥,说要宴请他们全员。

        “绒绒,你不和我们一起?”戴墨云问。

        白茸摇了摇头,她昨晚昏昏睡了一晚上,起来后便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翌日,白茸去了南淮巷尾,找到了桑家。桑柔昨日已经醒来了,或许因为被困幻境太久,女人极为消瘦,脸色苍白。

        桑柔模样平凡,五官顶多算是清秀,远不如幻妖生得美丽。

        白茸将虞风最后的遗言告诉了她。她低垂着眼,只是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白姑娘,谢谢你,万难之中给我夫君带话。”

        “我就知道,夫君是记挂着我的。”她眼睛发红,含着泪,却努力露出了一个笑。

        桑柔小门小户出身,以前在虞家名下的绣坊做活,而虞风是虞家的独子,几年前在绣坊见到她后,虞风对她一见钟情,坚定不移想娶她。几年间,他排除了万难,终于争取到了家里人的同意,却在新婚仅仅一个月之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们确实很相爱。

        无论虞风上辈子与幻妖有过什么,这辈子,他满心满意爱的都是桑柔。

        白茸木木呆呆想,有时,喜欢就是一个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

        譬如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即使如今,依旧无法从梦里清醒。

        白茸嘴笨,不会安慰人,只能木木地陪着桑柔坐着。

        她将自己包袱里,温濯给她的安神固魂的药一股脑全拿出来,塞给了桑柔。

        倒是桑柔含着泪花笑了,“谢谢你,白姑娘的大恩大德,妾身这辈子不会忘记。”

        “以后,白姑娘你出嫁的时候,倘若有需要,我便替你缝喜服。”她道,“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做一身最合适,最好看的。”

        嫁给虞风前,她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绣娘。

        白茸低低嗯了一声,却又有些迷茫。

        她这辈子,还会有披上喜服的时候吗?从她情窦初开开始,她这辈子,就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嫁给他以外的男人。

        纵然她再不愿接受,却也已经逐渐被残酷的现实教会,沈桓玉已经消失了。如今,世间已经只剩沈长离。

        刚回青岚宗,白茸便接到了温濯传音,叫她过去医馆一趟。

        如今已经进入了冬月。

        白茸下山一趟,与他几日不见,温濯脸色变得更为苍白无血色,见到她,还没说话,便已咳嗽了好几声,“对不起,这次没和你们一起下山。”

        “我听说,此番有大妖现世。”他温声道,“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幸好没事。”

        祝明决道,“你这身体,就别想着逞强了。”

        随即,她却压低了声音,正色问白茸道,“绒绒,我隐约听说,此妖竟然有些形似那传说中的槐魑,可惜我没有亲自见到,不知你可有线索?可否见过此妖死后的内丹?”

        槐魑之心是她给温濯搜寻已久的药引之一。如果真是槐魑,那么有能耐将一座小镇,成千人口,都笼入幻境,也能说通了。

        白茸怔住了。槐魑在书中的记载太少,她只记得,说此妖是幻妖所化,一千只幻妖之中,方才可能有一只。

        她仔细回忆,那幻妖被沈长离镇压之后,确实化为了一个小小的光球。

        她那会儿情绪波动太大,压根没有留意,后面光球去了哪里。

        她紧紧抿着唇,细瘦的背脊都不自觉挺直了。

        祝明决喃喃道,“幻妖之首,本体似雾,只见其身,未见其首。”那妖,或许真是槐魑。

        越想越像,白茸苍白着脸,“对不起,都怪我,怪我那时没有发现。”

        祝明决吓了一跳,立马道,“这哪里能怪你呀?不认识才正常,你能从那槐魑手中全须全尾回来便好了。”

        “不过,这么久了,也没见那槐魑之心面世的消息。”祝明决奇道,“妖总会有内丹的吧,也不知是在谁哪里,这般宝贝,竟然也没掀起争抢的风浪。”

        白茸长睫颤了颤。

        她想,她或许知道那槐魑之心的下落了。

        是沈长离亲手镇的妖。如果说,槐魑之心是在他那处,那么没掀起风浪也很正常,不可能有人敢去与他夺宝。

        祝明决将水壶放在桌上,宽慰道,“没事,小茸,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情一直很上心,世界那么大,以后保不准还会遇到第二只槐魑,或者寻那鎏金合欢也行。”

        白茸抱着膝盖坐下,眼神乌落落的。

        她心里的天平急速晃动,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去找沈长离询问内丹去处?找他请求交换?那药对温濯实在太重要,于他而言,却显然不是什么无法割舍的宝贝,可是,她一穷二白,身上能有什么他看得上的东西?

        以前,沈桓玉说过不止一次,他的所有都是她的,都可以随意拿走。他也确实一直如此,她要什么便给什么,以前她的闺友甚至揶揄过,说她便是要星星,沈桓玉也会去给她摘下来送到手边。

        ……如今,想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冷淡清绝的面容,她便开始颤抖,还没消肿的唇,似乎也开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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