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往事悲歌

　　边防红星六连，是一支真正的英雄连，有着光荣历史的传承，这支连队有番号以来，大大小小的边境冲突中，都出现过这支英雄连队的身影，上世纪中叶，那场著名的反击战中，这个连队在一次阵地阻击战中被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攻击，连长和指导员相继牺牲后，全连依然坚守阵地，在一个副排长的指挥下英勇阻击敌军两天一夜，整个连队几乎被打光，援军到达后，他们全连只剩下了二十七人，而敌军也付出了数倍于己的伤亡代价。因为减员太严重，连队几乎被裁撤掉番号，后来还是一位老将军亲自出面力保，这个连队才得以保留，一直驻扎在这里。一代又一代的边防军人，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中坚守着祖国的边防线，无数的边防军人因为种种原因，永远地埋在了这片土地上。

　　这里一年的几个月冰雪覆盖，离县城有四百多公里，离咯其尔镇也有十几公里。生活条件十分艰苦，近几年才有好转。这个连队一共负责七个哨所，长达一百多公里的边防线。

　　后来到达红星六连后，几个从二十一区来的军人才知道，还有条件如此艰苦的同行。老连部的墙壁都是战士们自己用木材垒起来的，外面加上水泥，再刮上一层白石灰，就算是连部的主体了。但是由于密封性不好，天冷的时候，风就从缝隙里钻进来，冻得战士们难以入睡。由于平时后勤补给总是不能及时送到，连队还在营区后面自己养起了牛羊。战士们的脸上，没有几个是干净的，都裂开着口子，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皮肤粗糙得像大爷一样。

　　连长林新才二十七岁，但已经当上五年的“老林”了，那次去团部开会，团部的宣传干事看到一脸苍桑、“少年老成”的他，心酸得差点没即兴赋诗一首。两天宣传干事写了一篇标题叫《连长“老林”》的小散文发表在军报上，从此小林就变成了老林。他是个豪爽的人，欣然接受了老林这一称呼，久而久之，周边的老乡、同事甚至是一些老兵都管他叫老林，这一称呼喊得他完全没有个“官样”，但他毫不在意。

　　四名年轻军官到来的时候是半夜，老林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正在三十公里外的一条河边宿营。他老早就接到了团部的通知和警情通报，所以知道他们要来。战士们连接巡逻搜索了几天，都累坏了，还躺在军用帐篷里睡觉。老林端着枪替他们站岗。

　　老林看到他们过来，用白天捡来的干牛屎和一些枯树枝烧了一壶开水，再往里面加了一把茶叶，给熊猫他们几个倒上：“几位首长，听说你们刚刚搞掉了一个恐怖分子窝点？你们真厉害。”

　　“林连长，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别客气，我代号君子兰，这位是我们的组长熊猫，还有老游，泥鳅，我就一个小少校，比你也就多一点点，今后别老是首长首长地叫，听着像是在骂我，也别扭。”刘君来说着喝了几口热水，从背包里翻出一条烟来给每人发了一包。

　　“哈哈哈……”几个年轻军人小声地笑了起来。接连几天的紧张工作，他们也累了，能够在战斗前的黎明和几个战友坐在一起喝杯热茶，抽根烟，聊聊天，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因为天亮以后，他们又要开始新的使命。

　　老林见这几位“首长”没有官架子，也就不客气了，大家一边喝着热茶，聊了起来，两个被吵醒的新战士也兴奋地爬了起来，围在火堆旁边，听几位军官聊天。

　　“你们俩个怎么不去睡觉？”熊猫把自己的那包烟递给两个战士。两个小战士乐滋滋地接了：“首长，听我们连长说，你们都是很厉害的兵，据说能飞檐走壁，千步穿杨，能给我们说说不？”

　　“哪有那么神，你们武侠小说看多了吧！”泥鳅乐了。

　　战士一本正经地说道：“才不是呢！我知道，你们就是夏国的阿尔法特种部队和海豹突击队。”

　　几个兵又笑了。

　　老游说：“我倒是觉得你们更了不起，能在这样的条件下当兵的人，我十分敬佩。”

　　“和我们现在的条件比起来，我们前辈军人才算是真正的军人。”老林看着正在燃烧的火堆，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个悲壮的故事。

　　“你们可别小看这些小小的哨所，它虽然不过足球场大小，却是清朝军队在西境的大本营。当年清朝的军队以这里为驻兵点，防御来自对面的威胁。后来这里又换成了国军，最多的时候，他们在这里驻扎了两个连。那时候，他们的条件更艰苦，吃没得吃，喝没得喝，一年四季就守在这里，也没人来换防。1950年的春天，我们连被派到这里驻防，来到这个哨所一看，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班的国军士兵守在这里。”说到这里，老林的眼睛有点湿了，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这个事真不能讲，他妈的讲一次我就哭一次。”

　　“说吧老林！我们听听。”说完这句话，大家不吭声了，静静地听着老林继续讲下去：

　　“我们和国民党打了近四年，这四年来，国民党好像把这个哨所彻底遗忘了，没有给这些士兵送过一次后勤补给，没给他们发过一分钱的军饷，但是他们依然守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当逃兵。整整四年，他们没有见到了一个穿军装的来过，甚至连外人也看不到一个。我们连的战士一看这些国民党士兵，哪还有半个军人的样子？穿得破破烂烂，比要饭的还像要饭的，军装都烂得认不出来是军装了，他们看到我们连的兄弟来了，都不知道已经改朝换代了，一边哭一边欣喜若狂地问我们连的兄弟：‘你们怎么才来啊？可算有人来换防了。’然后又看到我们的军装，说：‘唉，怎么又换装了啊？’我们连的人看到这些一身破烂的国军，大家都哭了，和这些国军战士抱着一起哭咧！这个事情没有记者报道，没有作家书写，就靠我们连的一代又一代的战士口耳相传，就是要告诉我们后辈军人，不管在什么时候，国家都得靠我们这些人守着，我们守在这里，老百姓才能睡得踏实，所以上级几次要调我走，我都没走，我愿意为这个故事守在这里，我愿意成为故事里的那些兵……”老林哭了。

　　火在燃烧着，应出了一张张泪流满面的脸，每个人的脸都任由自己的泪水无声地流淌，落入他们脚下的这片大地，这是祖先们留下的土地，他们望着这片土地，望着这绵延万里的边防线，突然觉得穿着这身军装的自己神圣起来，尽管他们注定默默无闻地生或者死，但是，总有一代又一代的年轻军人，将这种神圣的使命光荣传承下去。

　　为了防止恐怖分子越境，边防部队加大了巡逻的力度，以班为单位，分批次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翻过几座大山后，六连四班的九名战士骑着战马巡逻到了这里，这里是群山之间的一片难得的平地，平坦而生机勃勃，水美草肥的地方，一条清澈的小河沿着群山脚下蜿蜒起伏，构成了一条绝美的风景线。可惜这里除了边防军人，罕有人迹。

　　他们的哨所离连部有数十公里，战士们已经连续巡逻了十余公里的山路，人疲马困，这是他们经常巡逻的的路线，战马也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有清甜的水和草，战士们翻身下马，坐在草丛里歇脚，而马儿们则欢愉地扑到了齐腰深的草丛里。

　　十分钟后，一个战士突然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声马的嘶叫声，这声马的嘶叫引起了战马们的响应，它们张头探脑地，用嘶鸣声回应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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