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烟火-


白天落了雨,夜晚起了风。被路灯照亮的地上,斑驳的树影在晃,御湖上园16栋二楼的灯亮到后半夜仍未歇。

        酒精终上头,陆君尧睡得沉,他一向睡姿端正,这会儿却保持着从侧面拥着她的姿势,一条手臂圈在她颈下,另条手臂搭于她腰上。

        头顶的灯仍亮着,透白的光安静地落在他的侧脸上,精致又温柔。

        孟鹃轻轻唤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反应,她这才卸下层层的伪装,抬手,指腹摩挲他的眉心、眉骨、眼睛、鼻梁还有那双今晚吻了她很久很久的唇。

        “陆君尧,”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喊他的名字,却只敢在他睡着的时候。

        又欠/爱的时候,他问她:爱我吗?

        当时,她没有回答他。

        她靠近他的脸,眼睛闭上,唇落在他眉心。

        她说:“我爱你。”却只敢在她睡着的时候说给他听。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不敢靠他太近了,怕他会醒,她说:“我很讨厌现在的自己,不够勇敢,做不到不顾一切,被你照顾了这么多年,”她失笑:“却一点都不像你。”

        起码他都敢对她说出那三个字,可她却一点都不敢回应。

        她看向他裸露在外的肩膀,掌心覆上去,鬼使神差的,她欠起身,在那处,吮了两下,因为不敢用力,那块被她吮过的皮肤只留了一点浅浅的红。

        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他的手臂上,她默不作声地难过,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很久。

        陆君尧这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还未睁眼,头部的不适就让他的眉心拧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洒在床尾,他捏着眉心的手骤然停下。

        他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昨晚的记忆突然涌现在脑海,他猛然扭头,枕边空空的,他撑着床垫坐起来,可整张床却只有他自己。

        像是做了一场梦。

        可他清楚地记得他把她抱上了楼,褪去了她的衣服,甚至还说了很多遍“我爱你”。记忆很零碎,拼凑得也不完整,记得最清楚的莫过于楼下沙发上的白色布罩。

        他匆匆穿上叠放在床尾整齐的衣服,摆放在床边地上的那双拖鞋他也没有穿就赤脚跑去了衣帽间。

        浅咖色的衣柜门不用打开,就能一眼看尽。

        所有的柜子空的只剩木质衣架。

        他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走了。

        给了他一场空欢喜后,走了。

        他失魂落魄地下了楼,大步穿过客厅,门开,又听“砰”的一声,吹进客厅的风把茶几上的一张字条吹落在地。

        偌大的白纸留了一行娟秀的字体:她对他的称呼,她的名字,还有一句“愿你平安喜乐”。

        酒精的残留让陆君尧没有亲自开车,方曲把他送到辉泓娱乐公司楼下。

        看着陆君尧步履匆匆的背影,方曲不由得叹气。

        二十分钟后,陆君尧出来,依旧步履匆匆,贴在耳边的电话似是没人接,他收起手机,面色依旧很沉。

        上了车,他看着车窗玻璃外,许久都没有说话。

        方曲瞄了几眼后视镜,想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话到嘴边几次,还是咽了下去。

        蓦地,后座突然传来一句:“方曲,你有烟吗?”

        方曲一愣,当即扭头看他:“陆先生”他不抽烟,也从未见过陆君尧抽烟。

        金黄色的阳光穿过玻璃窗,镀在他脸上,却融不进他黑沉的眼底。

        半晌,他收回视线,低垂的眉眼依旧拢着万

        千的思绪,他缓缓开口:“回去吧。”

        上午还阳光明媚的天,过了正午,又阴沉了下来。

        之前丁商玥搬走的时候,只带走了衣服,所以,公寓里什么都有。

        孟鹃从早上进来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里,两个黑色行李箱还立在门口的鞋柜旁。茶几上,她的手机不知震了多少遍,还有短信和微信,可她一个都不敢看。

        她不是不敢跟他说“再见”,只是不知道若他问她“为什么走”,她要如何回答。

        下午三点,陆君尧接了一个电话,去了一趟公司。

        四点二十,他从会议室出来,看见梁颜颜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嘴角带着礼貌的笑意,他眼底压着冷漠与锋芒,声音低沉道:“梁女士有事吗?”

        他不觉得经过上次那番对话,他们还有再见面的意义。

        梁颜颜笑了笑:“之前我们两家公司不是有一个企划——”

        “公事找相应的对接部门,”他冷言打断她:“我还有事,失陪。”

        说完,他连办公室也没进就走向电梯的方向,地板上投着他笔直却也模糊的身影。

        秘书办里有窃窃私语。

        梁颜颜那只攥着包带的手指紧了紧,余光蔑了一眼后转身离开。

        晚上七点,丁商玥结束了路演回到了酒店,她今天执拗,非要穿高跟鞋,结果站了一个多小时,脚脖子酸的她从下车就有点走不稳了。

        姜白走在她身前,扭头往后看了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责备:“都说了不要穿高跟鞋,你非要穿。”

        丁商玥嘁声道:“我以前都穿十二厘米的,”她伸脚给他看:“这才五厘米,算什么高跟鞋。”说完,她又“嘶”了一声。

        姜白无言以对地叹了口气,摁了电梯按钮。

        进了电梯,丁商玥倚着电梯壁:“回去你帮我给浴缸里放点水呗?”她想泡澡。

        姜白站在她面前,目视银白色的电梯门:“酒店的浴缸不干净。”

        丁商玥撇了撇嘴角:“不是有一次性的泡澡袋嘛?”

        姜白没说话。

        丁商玥现在拿捏他拿捏得死死的,她勾着脑袋,声音甜得发腻:“老公?”

        姜白眉心一拧,扭头看她:“别乱喊。”

        丁商玥脸色一变,表情立马忧伤,她长叹一口气,娇嗔的语气里满是逗弄:“那我喊谁老公好呢?”

        姜白别过脸,长睫微微垂着,电梯门上倒映着他的脸部轮廓,看不清表情。

        回到客房,姜白直接进了卫生间。

        丁商玥往里瞄了一眼后在心里偷笑,可脸上却一点情绪不露。

        透白的路灯照不亮暗沉的夜色。

        陆君尧站在二楼阳台,夜色凉了他眼底的温度,眸色像极了花园里的一片沉郁。

        身后的光亮被他颀长的身子分割成半明半暗的两个世界,他垂着眉眼看着楼下的花园,许久之后,他拨通电话。

        姜白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床尾的手机“滋滋”震了起来。

        姜白睁开眼,扫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在看见来电名字后,他坐起身将手机拿到手里。

        犹豫几秒后,他接通手机:“陆哥。”

        陆君尧问:“丁商玥呢?”

        姜白看了眼紧闭的卫生间木门,“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事你跟我说,回头我帮你转告。”

        陆君尧沉默片刻:“那我——”

        姜白听出他的迟疑,改了口:“你

        等下,我把电话给她。”说完,他下床,走到卫生间门口。

        “叩叩”两声,算是知会里面的人了。

        随着门把往下拧,正在泡澡的丁商玥眉头一皱:“你干嘛呀!”

        姜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去了,他没看浴缸里的人,视线别开,他把手机递过去,“陆哥找你。”

        丁商玥剜了他一眼,抬起水楞楞的一条手臂,将电话接到手里。

        随着卫生间的门关上,姜白轻呼一口气,鬼知道洗浴台的方形镜片能把七八平方的室内影像反射得一清二楚。

        姜白抓了把头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丁商玥看了眼手机屏幕:“陆先生。”

        陆君尧略有歉意:“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其实也不晚,才八点不到。

        丁商玥隐约猜到了他这通电话的目的。

        她也没懂了装不懂,直言:“你是要问我孟鹃的事?”

        陆君尧轻嗯一声:“她搬走了,”其实他也猜到了:“是搬去你之前住的地方了吗?”

        “对,”丁商玥没想藏着掖着,她觉得让陆君尧知道最好,她说:“她之前是打算租房子的,正好我那房子也不住,就让她住进去了。”

        陆君尧听后,沉默了片刻,问:“她最近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有,”丁商玥说了有之后转移了话题,她问:“你喜欢孟鹃吗?”

        陆君尧垂头看着花园里的杜鹃花,停顿了几秒,说:“喜欢。”可他也清楚的记得,他昨晚当着她面说“我爱你”的时候,她没有回答。

        丁商玥笑了笑,问他:“那你知道她喜不喜欢你吗?”

        在孟鹃走之前,陆君尧本来是带着七八分的确定的,可现在,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丁商玥见他不说话,轻叹一口气:“孟鹃喜欢了四年。”

        陆君尧眼皮猛地一掀,漆黑的眼底炸然一亮。

        丁商玥又是轻叹一口气:“可是你太优秀了,”虽然她不赞同孟鹃处理感情的方式,可她理解孟鹃心底的想法,“她骨子里一直都是自卑的,你别看她外表挺坚强的,其实她脆弱着呢,有很多话,都是我逼着她说,她才会说一点。”

        陆君尧不发一言,静静地听着她说。

        而昨晚,丁商玥才知道孟鹃会去英国的真正原因,既然孟鹃什么都不愿意跟他说,那就她来说好了。

        “当初孟鹃之所以突然去英国,就是因为你母亲找了她。”

        陆君尧眉心一拧,眼底渐生波澜。

        “她原本是想借着去英国把自己对你的感情冷却下去的,谁知”丁商玥叹气,颇为感慨:“喜欢了你那么久,哪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说到这,丁商玥提了一嘴:“她在英国写了好几首歌,写的都是你。”

        陆君尧眸光像是有强光照进,亮得惊人,但是声音微颤:“《落日锁秋》也是吗?”

        “何止那一首啊,”丁商玥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唱将》,她唱的那几首歌,全是她在英国想你的时候写的。”

        丁商玥说的自己鼻头一酸:“你说她傻不傻!原本想着去年生日跟你告白的,谁知你母亲出面阻拦,后来,她鼓起勇气,想着赶紧赚钱,把钱还清——”

        “等等,”陆君尧打断她:“还什么钱?她少谁钱了吗?”

        丁商玥翻了个白眼:“还你的钱啊,你不是她的资助人吗?她就想着把钱还你,你们两清后,那关系一转变,就不会有人对你指手画脚了呀!”

        眼底风起雨

        涌般的,陆君尧抖着声问:“所以她才要去唱歌?”

        “对呀!她想着唱歌能来钱快一点,”丁商玥继续叹气:“可现在唱歌哪比以前啊!”

        “上天,你母亲又找了她一次,说什么就算你们不是资助人与被资助人的关系,你们俩也不可能。”

        陆君尧压下眼底的重重浮影,语气缓慢坚定,有着不容人忽视的认真:“无论我和她过去是什么关系,未来,我和她都只有一种可能。”

        丁商玥撩了撩水面,“这话啊,你别对我说,你得让她看见和感受到,再说了,孟鹃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最软了!”

        她一副感情专家的语气,说的头头是道的:“你就给她展开一波强烈的攻势,让她看见你的坚定,让她觉得无论谁反对,你都不会退缩,让她强烈地感受到她就是你的唯一,你的一切!”

        丁商玥都替他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她哼了一声:“我就不信,她还能无动于衷?”

        门口的姜白抱着双臂,眯着眼角。

        这姑娘是情场老手吗?说的跟真的似的!

        陆君尧和丁商玥的这通电话打了将近半小时,算是破了陆君尧的电话时长记录了。

        丁商玥裹着浴袍坐在床尾,在呜呜呜:“我这脚皮都泡皱了!”

        姜白睨过去一眼,默了几秒,突然问了句:“你谈过几个?”

        丁商玥心疼地掰着她的脚趾头,抬头,委屈的小脸萌萌哒:“什么?”

        姜白吞咽了一下:“我说你在我之前交过几个男朋友?”说的好像他和丁商玥正谈着恋爱似的。

        眼见丁商玥仰头思考的表情,姜白呵呵道:“要不要把我的手指借给你?”

        丁商玥摆摆手手:“那倒不用,”她不羞不臊的:“虽说追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巴黎,不过”她咂嘴,还摇头:“那些人呐,都入不了本小姐的眼。”

        姜白眉棱一扬,笑得意味深长:“就是还没谈过的意思?”

        丁商玥扭头看他,呵呵道:“没吃过猪肉,可这满世界的猪圈好吗?”

        姜白:“……”这比喻,让他无言以对了。

        丁商玥昂着下巴,伸手把右耳边微微有些湿的长发往后一拨,表情傲娇:“本小姐眼光很高的好吗?”

        姜白心里头愉悦,可面上还装的平静:“那你这还没谈过就和我结婚,”他半开玩笑道:“不觉得可惜?”

        可惜啊!

        恋爱都没谈,‘孩子’就有了,怎能不可惜。

        丁商玥歪着脑袋,眼神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睨着他:“有什么可惜的,我未来的老公有颜又有钱,”还有身高,她一脸坏笑:“哪里可惜了呀?”

        姜白被她说的别开了眼,干脆往后躺,还作势拿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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