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孩童
“你说,”萧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涩,“她是不是很恨朕?”
乔宥川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从未见过这位年轻的帝王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不会恨您的,”乔宥川斟酌着说,“郡主那样聪慧的人,待事情结束后跟她解释一二,她一定能明白陛下的苦衷。”
“可朕却让她如此难过。”萧禹轻叹,“她那样要强的人,宁愿带着满心的伤痛离开,也不愿在深宫中与人分享。朕明明知道她会这样选择,却还是……”
话未说完,他已经说不下去。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天际,可他的心却比这夕阳还要凉。
他多想追上去告诉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计策,告诉她他的心里永远只有她一个。可他不能。为了能真正统一天下,为了能让百姓过上太平日子,他必须忍住这份思念。
“阿雪……”他轻声呢喃,“等着我。”
晚风吹起窗帘,带来几分凉意。萧禹紧了紧那方帕子,仿佛这样就能握住些什么。可到头来,掌心里空空如也,就像此刻的心一样。
“你先退下吧,”他对乔宥川说,“让朕一个人静静。”
乔宥川躬身退下,临走时看到他们的帝王依然伫立在窗前,孤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
山路崎岖,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叶南雪一行人正要经过一处山涧,却听见前方传来阵阵吵闹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我要去玩水!”
“祖宗啊,您可别闹了……”这是江寻无奈的声音。
叶南雪勒住缰绳。这声音虽然稚嫩,却莫名熟悉。等到转过山角,她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江寻和梅子羽正拦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而那人……赫然是北荣皇帝顾闵。
只是此刻的顾闵,与她印象中那个阴鸷的少年帝王判若两人。他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撅着嘴,眼中净是天真无邪。
“郡主!”江寻和梅子羽见到叶南雪,如见救星,“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江都皇宫吗?”
“阿雪!”顾闵却突然兴奋地站起来,朝她跑来,“真的是阿雪,你来陪我玩好不好?他们都欺负我,我不想跟他们在一起!”
叶南雪一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可看清顾闵的眼神后,她愣住了。那双眼睛里,只有纯真的欢喜,哪还有半点帝王的阴狠?
“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向江寻。
“说来话长,”江寻叹气道,“我们押着他往江都赶路,可半路上他想逃,结果从山崖上滚了下去。等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唉,脑子摔坏了,现在跟个孩子似的。”
“阿雪,”顾闵拉着她的衣袖,撒娇般说道,“他们不让我去玩水,你带我去好不好?”
叶南雪蹙眉,取出银针仔细为他诊脉。良久,她收回银针,神色凝重:“的确是摔伤了脑子,而且……怕是难以医治了。”
“那该如何是好?”梅子羽问道,“他可是北荣的皇帝,这……”
“不必去江都了,”叶南雪轻声道,“他这样的状态,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不如……”她顿了顿,“就让他跟着我去边境吧。”
江寻和梅子羽对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尤其是看到叶南雪眼中那抹黯然,更让他们心生疑惑。
“郡主这是要去哪?”江寻试探地问。
“想出去走走。”叶南雪淡淡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江寻还想再问,却被梅子羽拉住。他们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叶南雪此行必有缘由。只是青阳交代过要保护郡主的安全,他们也只能跟着了。
“阿雪,”顾闵不知从哪摘了朵野花,献宝似的递给她,“送给你。”
叶南雪看着这个曾经让她又恨又怕的男人,此刻却如同天真无邪的孩童,不由得一阵恍惚。或许这就是命运的捉弄——
他曾经那样执着地追求她的爱,如今却变成了天真的孩童。
“走吧,”她轻声说,“带你去看更美的花。”
萧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本想说什么,却被云溪拉住,只能憋着一肚子话跟在后面。
山风徐徐,吹散了正午的暑气。一行人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谁能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北荣皇帝,如今却要以这样的方式,跟着他曾经深爱的人远走天涯。
顾闵像个孩子一样,一路走走跳跳,眼中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每每看到漂亮的花草,都要摘下来给叶南雪看。那纯真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他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阿雪,你看,蝴蝶!”他兴奋地指着前方,“好漂亮啊!”
叶南雪淡淡应着,心中却五味杂陈。这个曾经因嫉妒而眼睁睁看着她母亲被害死的人,如今却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这是报应吗?还是上天的怜悯?
后方,江寻和梅子羽骑马缓行,小声议论着。
“你说,郡主这是怎么了?”梅子羽压低声音问,“前几日在边境,她和南周皇帝不是挺好的吗?”
江寻摇摇头:“我听云公子说南周皇帝要纳东南世家的女儿入宫……”
“什么?”梅子羽一惊,“难道郡主是因为这个……”
“嘘,”江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事还是别议论了。咱们的任务是保护郡主,其他的不是我们该管的。”
“可是……”
“青阳要是知道了这事,怕是……”江寻话说一半,突然看到萧云朝这边瞪了一眼,连忙住嘴。
前面,顾闵又摘了朵野花,屁颠屁颠地跑到叶南雪马前:“阿雪,这朵给你。你看,是紫色的呢!”
叶南雪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谢谢。”
“阿雪,”顾闵歪着头看她,“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叶南雪一怔。即便变成了孩童的心智,他还是能察觉到她的情绪。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他们在东华城的那段日子。那时的他,也总是敏锐地察觉她的心情。
“没有人欺负我,”她轻声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那我们休息一下吧!”顾闵兴冲冲地说,“我去给你摘果子吃!”
“别走远。”叶南雪下意识地提醒。
看着顾闵蹦蹦跳跳的背影,云溪忍不住说道:“郡主,您说他这样……会不会是装的?”
“不是装的,”叶南雪摇头,“我方才把过脉,他的脑中有大片淤血。这种伤,是装不出来的。”
“那带着他上路……”
“总比让他去江都受罪强。”叶南雪淡淡道,“他现在的状态,去了江都只能是被世家子弟欺负的份儿。”
云溪欲言又止。她知道,郡主这是在给那个曾经深爱她的少年帝王最后的仁慈。即便他做过那么多错事,可如今已经变成了这样,何必再去为难他?
“阿雪!”顾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快来看,这里有好多果子!”
叶南雪翻身下马,朝他走去。这一路漫漫,带着一个心智如孩童的北荣皇帝,的确不会轻松。可至少,这能让她暂时忘记心中的苦楚。
江寻和梅子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路上不仅要护送郡主,还要照看一个心智如孩的北荣皇帝。
这时萧云凑过来:“你们说,我要不要派人回去告诉皇叔?”
“还是先别了,”江寻叹气,“等写信给青阳宗主吧。这事……还是让他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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