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泥人


  几个暗卫面面相觑,愣是没一个敢吭声。

  刚才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满脑子只有一个悲壮的念头──

  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走到了尽头。

  他们居然让夫人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占了便宜!大人不得削了他们?

  想要阻止的时候,虞枝又已经将人推开了。

  这会儿夫人还让他们不要告诉大人,那肯定是不行的。

  已经酿成了大错,再来一出知情不报的话,日后东窗事发,大人是舍不得责骂夫人,可对他们狠得下心啊!

  虞枝天真地以为她事先交代了一番,这件事就不会传到谢祯的耳朵里,于是暂时放下了心。

  回去之后更是将唇用湿帕擦了一遍又一遍,透着几分泄恨的意思,直到银翘忍不住劝:“夫人,再擦你的唇都破皮了。”

  虞枝这才恍然地停了动作,做错事情的是谢明衍,她没必要惩罚自己的身体。

  几个暗卫一合计,还是觉得此事不能就这么轻松地揭过去!

  谢明衍这个混账,居然趁他们大人不在想撬墙角?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当天晚上,谢明衍回家的路上就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他只消片刻就猜到了是谁的人,咬着牙忍了下来,连官都没报。

  次日去上值,顶着一脸鼻青脸肿的他无疑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

  有人大着胆子问他:“谢修撰,你这是怎么了?”

  谢家男子大多生的白皙,面若好女,因此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也尤为显眼。

  谢明衍咬紧了后槽牙面不改色:“不小心摔的。”

  众人:……

  摔成这样也是蛮不容易的。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也没人非要揪着问个清楚明白。

  倒是大夫人见了好一阵心疼,非要追根刨底,被谢明衍不耐地顶了回去。

  *

  谢祯离家的第十日,虞枝收到了他的信,还有一些新奇的特产。

  伴随着信笺的展开,一株已经干瘪的绿萼梅从里面掉落出来,虞枝眼疾手快接住,小心翼翼捧着,眼里轻轻亮了起来。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她脑海里不期然想到这句话,唇角抿着微微笑意。

  很难想象,冷情如谢祯,也会有这样浪漫的一面。

  她几乎可以想到,他是以多么散漫的表情,纠结又郑重地把这株绿萼梅装在了信封里。

  梅花虽已干瘪,还残留着淡淡的香,虞枝将它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这才专注地看起了信。

  信上谢祯大概讲述了他赶路时的见闻,寥寥的几笔,却让虞枝反复回味。

  又交代了他那边一切顺利,让她在家中不必担心,另外还过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托她照顾好娘,多陪她说说话。

  谢祯素来是寡言之人,不善表达情绪,在信中也极少有过于浓烈的个人色彩,扑面而来的冷淡庄重,像是在交代什么公务,她轻轻撇嘴。

  这么古板,都不说想她的吗?

  她看到最后,白纸黑字落入眼底,正是她方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句诗。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谢祯的笔墨锋利遒劲,如他这个人一样锋芒毕露,却让她品出几分柔情。

  虞枝忍不住唇角微微翘起,因为谢明衍连着几日的心情终于明快起来,随之而来的又是深深的思念。

  她捧着信来回看了好几遍,舍不得放手,眉眼间不自觉露出几分愁绪。

  银翘见状轻笑着打趣:“那句诗怎么念来着?悔教夫婿觅封侯!”

  虞枝面颊微热抬起头来,故意板了板脸:“好你个丫头,竟然打趣起我来了?”

  屋里的人没人觉得她是真生气,纷纷笑起来。

  “夫人这是想大人了!”

  “可不是吗?大人成亲后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呢。”

  ……

  虞枝被她们说的羞恼万分,索性站起身来:“我出去透透气,都别跟着。”

  她刚出屋门,瞧见傅嬷嬷吃力地抱着一个箱奁,略有些惊讶:“嬷嬷这是在做什么?”

  傅嬷嬷探出头来朝她笑笑,很是温和:“这些都是三爷的东西,这几日连着下雨受了潮,这不有太阳,奴婢拿出去晒晒。”

  “三爷的?”虞枝来了点兴趣,眉眼弯弯,“那我随嬷嬷一起。”

  傅嬷嬷没有不应的。

  两人来到院子里,傅嬷嬷把箱子放下,蹲在地上一样一样往外头拿。

  虞枝抱起一个已经有些旧的蹴鞠,眼神新奇:“这也是三爷的?他以前还玩这个吗?”

  蹴鞠这样的活动,怎么看都和谢祯那样的性子搭不上边。

  傅嬷嬷笑起来,耐着性子解释:“谁还没有过童年呢?三爷归根结底也是个普通人,大家喜欢的,他也喜欢过。”她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不过他自打十岁之后就不再碰这些东西了。”

  傅嬷嬷没有说原因,虞枝却猜到了,把玩蹴鞠的手顿了顿。

  谢祯十岁那年,谢老太爷逝世,这棵庇护在谢家头顶的大树轰然倾塌,谢祯不得不被迫以极快的速度成长。

  她心头忽地有些酸涩。

  这些年来,他比谁都要辛苦,一个人拼命支撑起谢家,可他从来不说诉苦。

  这也许是他的骄傲,也许……习惯了踽踽独行,也没人可以分享。

  虞枝目光忽地扫过一物,瞳孔微缩:“等等。”

  傅嬷嬷不解其意,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怎么了?”

  只见虞枝颤着手接过她手里的泥人,那是一个相当粗糙的泥人,像是小孩粗糙滥制的产物,有种笨拙的丑陋。

  雕刻的泥人经历时间的洗礼,但因保存的好,依稀可以看得出是个小姑娘。

  虞枝呼吸很轻,认出那是她自己。

  甚至这个泥人,她也有印象。

  是她九岁那年,央着父亲陪她一起做的。

  后来她送给了一个仅有过两面之缘的大哥哥。

  “哥哥,你给我买糖,那我也送给你一件礼物吧。”

  “这么丑,你自己留着。”

  虞枝自尊心受挫,哇的哭了起来。

  少年很是头疼,冷着脸蹲下身来盯着她:“你怎么这么爱哭?”

  虞枝委屈兮兮地盯着手里的泥人:“这是我……你说阿妤丑。”

  少年嘴角一抽,捉弄心起:“长得挺像,都一样的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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