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推辞客卿之位
见嬴驷还是目光灼灼看向自己，满怀期待。
子龙无奈，只好说道：
“西引泾河之水，修渠向东注入洛水，灌溉渭北平原百万余亩土地。”
“此举可使关中成为沃野，再无饥馑之厄，大秦锐士便不再困于粮草不济，东挞六国，成就霸王伟业。”
这正是数十年后，韩国水工郑国，入秦向秦昭襄王献上的阳谋之策。
子龙话音刚落，嬴驷骇然失态站起。
襟袖拂动，带倒一堆盘碟杯盏，叮叮当当作响。
酒水洒得到处都是。
嬴驷顾不上席案一片狼藉，扶住子龙肩膀，激动不已：
“先生的墨家之策，可谓冠绝古今......”
可激动的劲头过后，理智回归。
嬴驷思索片刻，颓然坐下：
“此项工事，耗费人力资财无数，恐须十数年之功，才有望达成。”
“我大秦如今内外交困，又哪有余力拓此千年伟业。”
嬴驷的话没有说尽。
自家身体自家知道，下令开工修渠，自己能不能见到功成，都是两说。
先秦之时人们大都寿命不长，自己已算是步入老年。
也已失了开拓进取的锐气。
嬴驷深思熟虑之后，怅然若失摇头，遗憾不已。
时不我待啊。
虽是如此，心里对子龙的才华谋略再无疑问，愈发敬重。
此番谏语，虽未能让嬴驷接纳实施，旁边垂头而坐作陪的嬴稷听完，眼神却是璀璨亮起。
只是他正低头之中，旁人也没察觉出异常。
酒过三巡。
嬴驷挑着各种治国行军之策垂询子龙，子龙无不对答如流。
令嬴驷极为满意。
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谈兴正浓，嬴驷不知不觉便多饮了几杯酒，人已渐酣。
不由兴奋拍案许诺：
“先生大才，寡人的客卿之位，为先生虚位以待。”
芈月魏冉的心终于完全放下。
妥了！
举荐之功，这回逃不了了。
两人相视之间，嘴角上翘，压都压不住。
没想到子龙淡然一笑：
“方外鄙陋之人能得王上赏识，喜不自胜。”
“只是吾疏狂懒散惯了，此生尚未为任何一位君主效力过。”
子龙心里暗道。
此生指的是穿越来到先秦时期。
剿灭蜀中妖兽，除掉巴蛇，推动修筑都江堰是为蜀中百姓谋福利，不算为鳖孙大王效力。
子龙伸了个大大懒腰，语气轻松道：
“吾兴许懒性发作，不辞而别一旬半月，游走于山水之间，兴尽再返回咸阳为大王效力。”
“兴许为大王效力一段时日后，便受不了拘束，挂冠远去，杳如黄鹤。”
“故而客卿之位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子龙抱拳拱了拱手：
“王上若是不弃，以门客之礼待吾即可。”
“至于俸禄供养，也不必了，吾薄有资财，咸阳居虽不易，倒也无冻馁之患。”
“吾并非那种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出疆必载质之徒。”
子龙目光穿过宫室大门，斜望远处天空，一副闲云无心伴野鹤的世外高人之态。
这番话，令芈月和魏冉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云龙子先生在搞什么？
之前一副千里奔秦、渴望做出一番功绩的雄心壮志模样。
如今好不容易王上看重于你，你又撂担子，一副淡泊名利的隐士样子。
芈月和魏冉不断偷偷给子龙使眼色。
可嬴驷在场，却是不敢出言劝阻。
他们自是不知。
子龙的这番话，乃是为将来隐匿行踪探查石牛隐情，乃至不辞而别离开秦国埋下伏笔。
正可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嬴驷刚开始对子龙的话还有些怒意。
可听到后来，肃然起敬：
“先生想必是逍遥自在惯了，将先生拘束在我秦国兢兢业业效劳，确实有违先生的天性。”
“寡人明白了。”
“寡人只望，先生在咸阳之时，若寡人有劳于先生，勿要推辞。”
嬴驷豪气哈哈大笑：
“客卿门客，不过区区不同职级的称谓而已，以先生超然物外的天性，自然是不在乎的。”
“不过客卿的俸禄地位，先生勿要推辞，我大秦与山东诸大国并立，总不至于奉养不起一名客卿。”
“也免得寒了诸国来投人才的心。”
子龙闻言淡淡一笑，无可无不可回道：
“但凭大王做主。”
如此淡泊心性，令嬴驷更加欣赏。
高兴之余，频频举杯和子龙对饮。
酒又过几巡，嬴驷醉意上涌，性情也不由恣意了几分。
搭着子龙肩膀笑道：
“爱妃曾言，先生之勇武，不亚于沙场猛将，何不让寡人看看？”
抬起手臂左右乱指，对着随他一起进来的十数位宦者：
“寡人有一近侍，乃是刺客聂政之孙，一手剑术可以一敌百，先生何不与之较技于堂前？”
宦者群中站出一名身材干瘦、骨骼粗大的中年人。
中年人垂首披发，仅用一根布条箍住发根，身着麻衣，腰中悬着一柄宝剑。
略一抬头，低垂的眼眸透过凌乱发丝，射出凌厉寒光：
“剑者聂胜，向先生请教！”
子龙轻呼出口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嬴驷，看来平时身为君王，自我压抑得太狠了。
酒酣之后，竟是有点作怪的恶趣味性格。
好端端的比什么武，吃饱撑着。
只是君无戏言，此等小事，倒也不必驳了嬴驷的面子。
子龙闻声站起，左右环视。
自己进宫问对，却是没带惯用的兵器龙胆枪。
至于一直陪在身边的小黑，更是在武功县入城遇挫后，便让它回到终南山中，等待自己离开秦国再汇合。
反正以小黑的能力，就算遇到妖兽，也有一战之力。
不用担心它被猎户杀了煮狗肉汤。
子龙找了半天，在这芈月宫室中，并没发现长兵器。
干脆从墙角拎了一根拇指粗的朽烂木棍，在手里掂了掂。
发现还可堪一用，便主动走到空旷的堂下，笑笑道：
“聂壮士，刀枪无眼，你我点到为止。”
席上的嬴驷本想喊人送来兵器，见子龙只用木棍对敌，看热闹的心更是炽热。
拍着案桌哈哈大笑：
“打，快打！”
“聂胜，你若能胜先生一招，赏百金！”
聂胜被乱发遮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怒色。
此人虽谋略出众，可太过狂妄了！
竟敢视自己为无物！
区区一根朽烂木棍，也能当武器吗？
自己可是以白虹贯日著称的剑客聂政的嫡孙！
一身家传剑术，早已出神入化，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赞誉。
聂政当初孤身一人仗剑入阳翟，一路杀进韩相侠累的府邸，将其刺杀于阶上。
继而又斩杀侍卫数十人。
若不是担心累及家人，完全可以安然走脱。
自己一向以聂政之孙为傲。
看不起自己的家传剑术，就是看不起爷爷聂政！
聂胜越想怒气越盛。
决定要给子龙一个狠狠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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