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谒见
“老人家请教下,我想求见大王,该往何处去?”
子龙在田边驻足,向一位正躬身耕耘的老农问询道。
老农闻言直起腰杆,擦了擦额头汗水,好奇回望。
见问话之人身着皮甲,提着一杆长枪,身边还跟着一头矫健灵动的黑犬,下意识以为子龙是山中猎户。
“哦,小伙子是从山上下来的吗?山中虽然妖兽横行,可在如今也算是避灾的好去处,又何必下山淌这个浑水?”
“不知你求见大王何事?莫非是想为大王效力,共襄国难?”
“可惜小伙子你消息有些闭塞,大王五年前就已率领国中青壮前往北地群山之中修筑栈道,你下山得太晚了。”
子龙一头雾水:
“去北地修筑栈道,这是为何?如今水灾肆虐,大王也不带着青壮回来治水救民吗?”
老农瞥了一眼小山上茅草屋“王宫”,压低声音:
“唉,谁说不是呢!”
“五年前北面的秦国派使者来说,秦国有五头能日屙千金的石牛,要送给大王。”
“大王便不顾岷江刚刚决堤,洪水泛滥,率五丁力士和国中青壮前去修筑金牛道,以便迎回这五头石牛。”
老农摇头叹息:
“大王向来英明仁德,体察民间疾苦,不知是何缘故,竟被秦国使者迷惑,置国民于危难不顾。”
“这五年来,大王连国都都没回来过,反而不断索取粮食青壮,源源不断送去北地。”
“我开明国只怕是气数已尽,呜呼。”
“小伙子,乱世将至,你何必来淌这趟浑水,你还年轻,不像我们这些老朽,今日在明日亡,你不如回山中去吧。”
老农悲声说完,不再搭理子龙,低头继续挥舞锄头耕耘。
子龙大震。
鳖孙大王竟如此昏庸不可救药?
可随即,子龙的心思便被老农话语中透露出的细节震骇到。
五年前岷江绝堤?
难道不是十多日前,自己刚刚穿越来到这里时发生的?
莫非......
子龙心头寒意升起。
自己进阴界猫熊人圣地不过花了大半日光景,外头竟已经过了五年!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子龙总算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意味。
继而,对猫熊人族长楚斯说的四维空间,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对能够任意切入某个历史节点的楚斯来说,时间确实没有意义。
那他所谓的因果律又是什么东西?
他为什么要自己解决完水患和妖兽后,前往上古洪荒时代?
楚斯说的很多词对子龙来说都是闻所未闻,不明其意。
子龙干脆不再多想。
鳖孙大王昏庸无道也好,不顾子民死活也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自己来到这先秦时代,尽力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不辜负许下的第二个愿望。
洪水!妖兽!
这两样心头大患,自己都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妖兽一事解决起来旷日持久,非旦夕之功,只能往后推了。
当务之急是洪水。
“老人家,再请教下,大王不在,国都主政之人是谁?水患没有人主持治理了么?”
“如今灾祸肆虐,民不聊生,吾欲投效国家,为生民尽一份力,不知该向哪位大人请见?”
老农愕然抬头。
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子龙,好半晌才点点头,赞许道:
“观你年岁并不算大,却有如此悲天悯人志向,老朽佩服。”
“乱世必有圣人出,祖祖代代传说,以前我开明国开国之主鳖灵,也是在水患横行时降世,接过杜宇权柄,带领祖辈疏通河道,平定水患。”
“如今在国都主政的乃是姬无害大人,你去拜访他便是。”
“小伙子,不知你姓甚名谁?你的名字,必会流芳千古。”
老农目含热忱,期盼看着子龙。
子龙心头微微一跳。
流芳千古?
还是别了,免得给后世的自己添堵。
“敝姓李,老人家,就此别过。”
子龙赶紧行了个礼,告辞离去。
一路往小山顶“王宫”方向走去,子龙留意观察。
果然,所见之人十之八九皆为老弱妇孺,青壮之人屈指可数。
想必,青壮多被鳖孙大王征发,前往北地修筑金牛道。
这鳖孙大王还真昏庸贪利,鼠目寸光。
子龙原本还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在秦军到来时帮助鳖孙大王,抵御秦国吞并巴蜀。
毕竟自己数世领兵作战,兵法娴熟,战功卓绝。
区区司马错之流,子龙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
春秋时期的秦国,能让子龙忌惮的将领唯有武安君白起一人。
不过,白起这会根本还未降生。
子龙自信,有自己率兵防御,秦国就算倾全国之力,也难以吞并巴蜀。
可鳖孙大王是如此不顾黎民死活的昏庸之主,那巴蜀纳入秦国,对蜀地百姓反而是件好事。
自己又何必逆乱历史,付出沉重代价,帮他苟延残喘呢?
子龙一路攀登而上,仔细观察路上所遇之人。
观其神态举止,却与老农所说有些出入。
子龙不由啧啧称奇。
鳖孙大王虽然昏庸,可蜀地百姓却从未放弃自救。
在山间梯田中耕作的多为白发苍苍体衰力弱的老人,带着垂髫幼童。
稍大一些的少年,健壮的闺女妇人,还有余力的老人,都奋身投入于与洪水搏斗之中。
一个个肩挑手推土石,往山下运去。
脸上并无被国君放弃的失落,反而斗志昂扬。
口中齐声喊着号子:
“嘿哈~嘿哈~”
这些人见到手持长枪的子龙,也只是好奇看了眼,露出一丝善意笑容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行进。
子龙驻足观望片刻,心头热血也被整齐划一的号子声激得澎湃起来。
若非要先去谒见主事之人,恨不得扔下龙胆枪,和这些人一起下山抵御洪水。
等子龙来到“王宫”篱笆门外,看着眼前几座寒酸茅草屋,以及坐在篱笆门外石头上、抱着长矛晒太阳的昏昏欲睡老人,颇有些奇怪。
这就是一国王宫,和王宫卫兵么?
鳖孙大王如此昏庸贪利,居然并不曾穷奢极侈。
他这王宫的条件,比起西陵黑臀的家,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西河村李赵,得村长西陵黑臀引荐,谒见大王,求为国效力。”
子龙取出西陵黑臀写就的兽皮信,高声喊道。
昏昏欲睡的老人猛一激灵醒了过来。
努力睁起耷拉眼皮,费力打量子龙许久,才颤巍巍拄着长矛站起身来,一副风吹都会倒的模样。
老人接过兽皮信,张嘴露出掉光牙齿的牙床,呵呵轻笑道:
“是西陵小子村里的小伙子啊?你稍等片刻,我这就为你通报。”
转身踽踽而行,向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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