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一个
腊月二十九,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
就算偶尔有行人,也是一副步履急促的风尘仆仆样子。
迎面有刺骨的寒风不断吹来,夜色渐深,视线之内都是黑蒙蒙的。
盛初禾用黑色围巾围住脸,脑袋上带的大帽子也堪堪遮挡住了她的大半眉眼,只有一个冻得通红的鼻子露在外头。
掩在帽子下的双眼凌厉之极,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走在前头的男人。
男人正大笑着搂着一个身材妖娆的交际花,行走在弄堂里,不停有挑逗的声音传来,油腻得让人作呕。
正是齐牧才。
她已经连续跟了齐牧才五天了。
每天都是从齐家大门开始一路跟踪,跟踪到法租界的这片弄堂来。
她行动隐蔽,齐牧才戒备心太差,她跟了他好几天,都没让他发现一丝破绽。
也是这五天内,她轻而易举就摸索到了他的外出规律。
盛初禾每晚六点半开始在齐家门口蹲点,从六点半到七点是齐牧才的晚餐时间;
七点十五分左右,他会出门,走路去法租界的青木巷廿二号,找一个名叫小影的交际花。
小影大概是他养在外头的情人,一见面两个人就黏糊糊地黏在一起。
齐牧才会带着小影去外面逛街约会,八点左右,才会带着小影回小影的住处。比如现在。
然后齐牧才会在小影的住处再待上一个小时左右,再回齐家去。
盛初禾此时躲在暗处,又亲眼看着齐牧才搂着小影走入了屋子。
此时是八点十分。
盛初禾倒是沉得住气,她就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等着。
夜风越吹越大,她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就这么笔直地坐着,沉默等待。
一直等到九点左右,果然,屋子的门再次被打开,齐牧才带着事后一脸满足的神情,从那间屋子踏了出来,一边哼着小曲儿,朝着前方走去。
而就在齐牧才走后,盛初禾也如鬼魅般,在他身后悄然跟上。
从青木巷走回齐家的路上,会经过一段较为偏僻的巷尾。
齐牧才哼着小曲儿走到了那段巷尾,也便是在这时,盛初禾用最快的速度闪身而出,手中捏着匕首,朝着齐牧才刺去。
这一招本该是滴水不漏。
可齐牧才的反应竟也极快,竟是猛得被他避了开去。
昏暗夜色下,齐牧才浑身冷汗,震惊地看着莫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盛初禾微微抬头,从帽下露出一双漂亮的、却又满含杀气和阴鸷的眼睛,一字一句粗哑道:“杀你的人。”
话音未落,盛初禾又是一个健步闪身上前,她捏着手中的匕首步步紧逼,一招一式皆是凶狠的死招。
这人像是铁了心地要至齐牧才于死地,武功也是出奇的高,齐牧才勉强应对了七八招,就已经体力不支,快要败下阵来。
间隙中,齐牧才眯着眼冷冷道:“谁派你来的,葛天河?”
盛初禾不答,反而下手愈加凌厉,不过稍时,齐牧才的肩膀上就受了伤。
齐牧才捂住肩膀咒骂道:“是你逼我的,操!”
这少年的招式太过急促,他竟然连弯腰拔枪的机会都没有,又一个间隙,他正待弯腰拔枪,可腹部又被她狠狠踢了一脚,瞬时之间,剧痛来袭,他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栽到了地上。
盛初禾面无表情,高举着匕首便从他的背后重重插了进去,瞬间,无数鲜血争先恐后地溢出。
她又一把捏紧齐牧才的头发,逼着齐牧才看着她。
夜色下,少年如狼似的眼睛紧紧地看着他:“三年前盛家被灭满门,你一把火把盛家烧了精光。”
蜷缩在地的齐牧才瞳孔猛得紧缩。
盛初禾又说:“下地狱吧。”
她一边冷冰冰地说,一边又从他背上拔出了匕首。
可就在这时,齐牧才却高举起不知何时被他捏在手中的枪,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对着盛初禾开了一枪。
响亮的枪声过后,却见夜色里,盛初禾依旧笔直地站在他面前。
盛初禾脸上浮起诡笑:“想杀我?阎王都不敢要我的命。”
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的匕首,用尽全力刺入了齐牧才的心脏。
齐牧才双目暴瞪,死状狰狞。
直到许久,盛初禾才缓缓站起身来。
她摘了帽子,半长的乱发垂下,发丝在空中微微飘荡。
头顶又开始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下了民国四年的最后一场雪。
她抬起头,看着乱飞的雪花铺天盖地落下,透着绝望的凄凉。
她双眸濡湿,眼泪无法自拔地争先恐后涌出,湿了满脸。
她对着夜色轻声道:“父亲,我好想你。”
齐牧才是第一个。
六个罪魁祸首,还剩五个。
她狼狈地擦掉脸上的残泪,转身,悄然走远。
只是她才刚走出几步,就听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了一道带着犹豫的声音:“小河水?”
盛初禾陡然停下脚步,眸光凌厉地望去,便见躲在不远处拐角处的,竟然是白勤安。
白勤安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用一种震惊地看着她。
盛初禾眼中闪过防备,抿着嘴看着他。
白勤安感受到了她身上传出的警惕,连忙道:“你别误会,我只是住在附近,刚才听到有枪声,这才出来看看。”
谁知这一看,就看到盛初禾竟然在杀人。
动作干净利落,还透着浓浓的恨。
盛初禾依旧防备:“你想怎么样?”
白勤安皱眉道:“这人是谁,你杀他做什么?”
盛初禾紧抿着嘴:“和你无关。”
白勤安走到齐牧才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便认了这人是谁。
他猛得又看向盛初禾:“你疯了,探长都敢杀?”
盛初禾面无表情:“你想杀了我?”
白勤安:“我杀你干什么,可你杀了探长,这事……”
想了想,白勤安走到盛初禾身边,作势就拉住了她的手:“先跟我回去,拿个麻袋处理一下尸体。”
白勤安拉得力道稍重,盛初禾忍不住发生一声闷哼声。
他动作骤停,伸手探去,才见盛初禾的手臂上竟然在流血。
白勤安一惊:“你受伤了?”
盛初禾面无表情地拍掉白勤安的手:“不用你管。”
刚才躲避不及时,被子弹擦到了一点,只是皮肉伤,不算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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