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水花飞溅
往南去的一行人因为有老有小,老的还好,过惯了马上生活,六个小的太能闹腾了,一路上不消停。尤其是关茅小姑娘,每天都是趴关定肚子上哄着才睡的,现在困了找不到关定,扯开喉咙就哭,带动其它五个一起嚎,每每都是关刀恶狠狠恐吓一番才抽抽噎噎睡下,第二天又继续找爹。
几天下来,大人吃不消了,决定把六个娃分开两舟。谁知道关茅的魔音穿透力奇强,隔着一艘船还是能把三个表弟带动起来,谢灵雨宣布不管,每天靠着关刀镇压关茅。关雎觉得挺奇怪的,“阿蒙,你不是自称是天下最有爱哥哥么?怎么舍得这么凶小毛儿。”
“我是为她好,她太不讲理了,再不学好以后没人敢娶她的。”关刀带着做哥哥的担忧,“姐,你要是有看到不错的倒霉蛋,咱赶紧帮小毛儿定下来。”
关雎笑得打跌,“你还真是未雨绸缪,定亲还能退亲的,没用。”
“货物既出,概不退换。敢退永宁侯府的亲,活腻味儿了?”关刀磨牙,一定要早早把关茅嫁了,留在家里太愁人了!屋顶都要给她哭塌了,“要是实在没人愿意,以后让三个表弟抽签,谁倒霉谁娶她,嗯,就这么办。”
关雎长大了嘴看着心满意足的关刀,耳边似乎听到曹家的三胞胎哭声更大了。
途径汴州,因日夜行船已经在船上好几天,大家决定在汴州休整一天,踩踩实地。
汴州地处中原腹地,北靠黄河,是南来北往必经之地,客商云集,繁华热闹不亚于东都。
濮阳侯府訾氏源出鲁地,几代以前迁至汴州,如今汴州有訾族人聚居在此,是以长公主下降时,先皇特意在汴州给长公主建了别院,早几天璐郡王就打发人先过来,今天一早别院的管家就领着车马等在渡口,周到齐全地服侍大家安顿下来。
“蜘蛛哥哥,你算不算汴州人?”关雎歪着头问走在身旁的璐郡王。
“算个头,这是我第一次到汴州,我爹也是在京城出生的。”璐郡王遗憾地看着关雎,他们两人手牵着手,牵着挤在两人中间关刀大爷的手,走在瓦市的主路上。带娃的不想出门,年老的不想出门,准新娘不好乱跑,新嫁娘有相公陪着,就剩他们仨自己出来逛街吃饭。
“先去长庆楼吃饭,再去张手美家饼店给大家买点心,再去兔园看看,然后就回去。”关刀细数从别院管家那儿收集来的消息,喜滋滋地计划着。
关雎暗笑,这孩子肯定不知道兔园就是汉梁王的遗邸梁园,以为去看兔子呢。
在长庆楼美美地吃了顿汴州名菜,但最著名的如套四宝,熘鱼焙面等关刀都不喜欢,生于北疆喜欢大口吃肉的男子汉,自己吃掉了一锅狮子头和一盘炸八块,关雎担心得要命,焚琴特意回去弄了浓浓的山楂饮来给他消食。
正当午时,外面暑气重,他们决定略歇一歇再走,就在长庆楼又点了一壶菊花茶喝着。汴州虽是繁华之地,但璐郡王三人还是极为惹眼。关雎和关刀都穿着白色滚金边的骑马装,头发用金环束起在头顶,编了许多跟小辫子,用金线穿了珍珠扎在发尾。两人这种富贵小公子的打扮衬得身旁一身靛青直缀的璐郡王更显潇洒英挺。
关雎看许多人都看着他们这桌,挠了挠下巴,取笑璐郡王道,“在京城没人敢招惹你,在这儿,说不定有人敢调戏你哦。”
璐郡王看她皮皮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这也开得玩笑的?回去打屁屁。”
“不行。”关刀迅速反驳,“你不能轻薄我姐姐。”
璐郡王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这算哪门子轻薄?关雎红着俏脸教训关刀,“阿蒙不许胡说。”
“不是胡说,爹爹说得,任何肢体接触都是耍流氓,必须制止。”关刀理直气壮。边上两人都想跪下给远在京城的关定磕两头了,这样教小孩子,真的好吗?
三人因为来得早,占了二楼临街窗边的位子,关刀不时地跑过去望两眼。关雎看他无一刻安宁的样子,不禁叹道,“怎么那么喜欢酒楼的窗户,没跳够?”
璐郡王想起与她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场景,笑着说,“没事儿,我还接着他。”
“就这点儿高度摔得着小爷么?”关刀回头白了他们一眼,“小爷是在观察市井百态,人文景观。哎,江路,这边,这边。”拼命往窗外招收。
江路闻声上来,给三人施了礼,“属下稍微打听了一下,这汴州府尹叫崔毅斋,是武佑七年的二榜进士,跟谢大爷是同科,为人精明圆滑,但在百姓中口碑不错。汴州如今有两家比较难缠,一是信陵侯魏家,这家也是开国列侯之一,原本也就是伯爷的位份,其先祖推拒封赏,称天下太平,唯愿归田故土,安度晚年,太祖皇帝赞其粪土王侯的豪气,遂封了信陵侯,在汴州建信陵侯府,世袭罔替。如今信陵侯府就在州桥以北,几经扩张占地颇广,不亚于咱们府。”
关雎和璐郡王均皱眉,江路说的是咱们府不是别院,这是直逼京城王府的意思?
江路继续往下说,“现任信陵侯魏仲缭,娶的是宁国公的幼女。这信陵侯身上,早见不到其先祖的勇猛与睿智,最大的特点就是好色怕妻。”
好色怕妻,这人得有多苦憋?关雎偷乐,示意江路赶紧继续。
“这信陵侯府跟豫王府一样,只有一子一女。世子叫魏谟昭,女儿叫魏如凤。世子暂时没什么出奇,这魏如凤因为性子肖父,是汴州一奇。”江路有些说不下去。
性子肖父,魏如凤的父亲信陵侯好色怕妻,难道?璐郡王冲口而出,“你别告诉我这魏如凤是个女色狼!”
“爷,她就是!原本信陵侯夫人一心想让她嫁给豫王世子,好重回京城贵族圈。谁想她十四岁的时候见到了汴州世族阮家的公子阮琰之,要死要活用尽手段嫁给他,半年后阮琰之病逝,她便热衷于蓄养少年郎,如今府中有面首三十多人,这不包括跟她有关系的露水姻缘。”江路还只是个二十啷当的毛头小子,他觉得自己嘴都脏了。
关雎惊叹之余不忘捂住关刀的耳朵,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死死捂住。“这等不知廉耻之人,说来做甚?”
“长庆楼是汴州最大的酒楼,过往客商多在此歇脚,魏如凤每天必到此处猎艳。”江路把重要的事情说完,“因为她的无耻,阮家跟信陵侯府已经一刀两断,阮家族规新添了一条,‘凡阮氏子孙不得与勋贵结亲,违者除族。’阮家与信陵侯府老死不相往来。”
“走吧,这地方太脏了。”关雎不想一会儿跟这魏如凤打交道,看璐郡王那风骚的样子,九成九会被看上。
璐郡王贼笑,拉起关刀的手,“走吧,去给你买好吃的。”刚走到楼梯口,两个壮汉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看样子还真碰上不怕死的了。
楼下缓缓走上来一个妙龄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很清凉,束胸长裙外罩透明薄纱广袖罩衫,满头珠翠,娇声细语,“公子莫急,本夫人请您喝茶。”
璐郡王吐意上涌,喊了声,“阿蒙,踢下去。”双手抓住关刀两手,关刀借力朝前踢去,一脚踢在美人下巴上,只听一声惨呼,一个活生生的俏佳人就这么滚下楼去。关刀落地跳了两下,“蜘蛛哥哥,看来你的名声不够响亮,连个老妖婆都敢染指你。”
“你这小坏蛋,你就得瑟吧,不就踢翻一个人么?”璐郡王和关雎又一人拉着关刀一只手,往楼下走去。
楼下食客已经逃出酒楼外面,魏如凤恶名太盛,都怕无端惹祸。在地上哎哟哎哟的魏如凤看到三人下来,眼都直了,喝令边上的随从,“三个都带回府去。”
关雎三人都懒得去吐槽她,径自往外走,江路野桥留下收拾残局,这俩也是恶趣味,把打倒的十几个侍卫全堆魏如凤身上,这才拍拍手走人。
“这汴州真是太让人长见识了,光天化日强抢民男,王法为无物,其罪当诛。”关刀还绷着小脸。
强抢民男?关雎看着那个民男,忍不住狂笑出声。
魏如凤从费劲地从一堆高壮的侍卫底下挤出脸来,披头散发,罩衣零落露出白花花的肩膀,愤怒地咆哮,“把他们全抓回府,马上去!”
魏如凤的侍卫真的很听话,一路跟着璐郡王三人而去,打到江路野桥都厌烦了,在梁园直接都给断手挂树上才算结束。
“这汴州府尹看来不怎么样啊,留着这种女魔头为祸人间。”关雎感叹。
江路小声在后面纠正她,“也不是,她给汴州府创收不少,交了不少罚金。”
关雎哑然,好吧,汴州府尹生财有道。反正自家明儿就要走,若是要住久,少不得要为民除害,扫清市容。这位魏如凤如果不是草包,应该很快会弄清她们的身份,只要稍微能留存有那么一点儿脑子,就不会再来自找没趣。
买了点心,去了一趟兔园,关刀后悔得要命,“哪里有兔子?哪里有兔子?这名儿谁起的!”还被璐郡王耻笑半天。
回去跟大家讲起汴州女色狼的故事,大家不胜唏嘘,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竟有这种颠覆三观的事。关刀很是诚恳地忠告孔大少和尹大少,“两位姐夫都是文弱书生,出门要多带侍卫,这个老妖婆专门抓美貌男子。”听得两个美貌男子滴汗不已。
第二天午后一行人坐车离开长公主的别院到码头。六个小娃娃昨天被允许在一处玩耍,虽然走得还不太稳,但在庭院里欢快地互相追打,迅速建立起深厚的友谊。所以再次登舟时,谢灵雨和谢玲珑碰上了极大的阻力,六个奶娃娃哭喊着扑向对方,一定要在一起。关雎觉得是在看一场狗血剧,怎么一岁半的小娃娃就能上演这么撕心裂肺的咆哮剧,太有意思了。
最后还是让六个小捣蛋一起在甲板上撕打,卫国公被他们哭的心都碎了,大手一挥,“孩子想怎样就怎样,你们怎么那么狠心?”
为了不成为老父口中的狠心母亲,只能妥协。各就各位,准备扬帆起航了。
“表哥,郡王表哥,等等凤儿啊……”蜿蜒逶迤的呼喊声从岸上传来,听得人一头雾水。郡王好理解,应该就是璐郡王,可表哥什么意思?他连本家都没回,哪来的表妹在这儿?
一块移动白肉披着薄纱走来,关雎瞪大了眼睛,魏如凤?!她攀的哪门子关系?
魏如凤径直走上跳板,一船的人呆若木鸡,都忘了阻止了。魏如凤大方地介绍自己,对站在最前面的谢灵雨说,“我姨母是郡王爷的舅母,我是他的表妹,你可以叫我魏小姐或表小姐。听说你们要去江南,我也跟着去玩玩。”下巴朝着天。在她身后,家丁已经陆续把箱子抬上来,长长的一排。
关雎终于凌乱完了,一声不吭,抽出”龙影”将魏如凤卷住,直接扔进河里。“啊…”,“扑通”,两声过后,传来了扑棱喝水的声音。
璐郡王暴戾地喝到,“全扔下去。”船上的侍卫一拥而上,把魏如凤带来的人事物全清除了。
“出发。”谢灵雨站在船尾,看着河面被托起来犹自招手呼喊的女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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