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节木已成舟
文件下达有两天了,尽管市委还没有公开谈话,相当一部份人并不知情,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所谓好事不出门,有关张里被省委抽调交流到南疆的消息依然如凛冽的北风般,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吹遍了项州官场的高层,于是有人兴奋,有人感慨,更多的,让闻者心下一如隆冬的天气般,心下有些冷冷的。
按照常理,一般的所谓交流干部或是抽调挂职等组织安排活动,从普遍意义来讲,是以培养煅炼干部为目的,并从中发现优秀人才,以备重点培养,或是重用。所以在斟选对象时,大多以年青干部为主要目标,以干部梯队的建设为主,因而榜上有名的人一般都是副职或是低级岗位的居多,毕竟在官场刚起步的人以后发展和培养的空间更大嘛。
但这一次,张里的入选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张里虽然年轻,但却是政绩不俗,在项州,已然是独挡一面的主官,而且治下各项指标或是所完成工作,均为可圈可点之举,不要说在项州了,就是在江河全省,所有县处级主官中,能有此例的人亦是不多!
但事实偏偏超乎了常理,张里入选了!
有了解或认可的人说,张里同志太委屈了!在项州工作多年,成绩斐然,绝对不属于这种组织再煅炼再培养之列,此人一走,真的是要令项州痛失一名好好干部了!省里的考虑有失偏颇!当然了,在私下里,有人在讳莫如深地提到了此举是打击报复,与上层的纠葛有关等等。
有不爽或是嫉妒的人却说,年轻人风头太劲,屡犯上怒,应该受点教训!要不然,一个乳嗅未干的小子,领导那么多老同志,叫人如何能好意思干下去?年纪青青就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叫别人还怎么混吗?
还有一种持中立观点,也算是客观评价了吧,说,从年龄上看,张里同志接受组织上的煅炼和培养,是很适合的!这对他个人以后的发展绝对是有很大好处的!但是从项州局部来看,张里同志年轻有为,为人正派有声望,深得市里重用,这样的人才流失出去,实在是有些可惜,但组织上有组织上的考虑,不能一叶障目云云。
作为当事人,张里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自己被抽调的消息,当时也是惊得瞠目结舌,半天反应不过来,电话是老婆黄诗韵打来的,她在市委组织部工作,省委组织部是垂直上级部门,文件最先也是从上面下来的,所以在最先得到详细内容后,单位领导也没有采取刻意隐瞒的意图,在适当的场合用适当的语气向这位人缘颇好高官子女透露了消息。
当晚回到家中,张家的气氛就有些压抑,黄诗韵很早就下班回家了,张里到家时,家里人都有些面色不愉地坐在客厅里,丁老当然是中心,一家人围着老人坐,家庭会议的氛围也就自然而然地出来了,只缺张里一人而已。
张里进屋时,也是脸上很勉强地笑了笑,从来不把工作带回家的他,今天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如此大事,他就是想捂也捂不住呐!
丁老坐在沙发上,面色阴沉,手上夹着烟,旁边是张父也一脸的愁容,看到儿子回来,老人脸上也挂满了担心,看着儿子,这位老实八交的农民,一时间也想不起说什么。
张里倒是无虞,脸上故作轻松地笑笑,逗了儿子两下,才洗手坐下,加入队列。
张母看着儿子脸上的无奈,知儿莫若母啊,张母起身削了盘水果端上果,又温了杯牛奶给儿子,旁边的儿媳妇的脸上也是气鼓鼓的。肖姨也在尽心哄着小家伙玩,尽量不给大人们添乱。
“姥爷,我不管,反正不能让他去南疆,他一走,我们这个家怎么办?你们几个老的老小的小,我撑不下来!”黄诗韵气呼呼道,俏脸上有些冷眉倒竖的样子。
“咋跑那么远呢?要么近点也行啊!”张母看看儿媳妇,也有些心疼,开口帮腔道。
“那个地方乱着呢!边疆地带,不安全!”老太太也瘪着嘴道,“以前我随军时,那地方可真过不惯!”
“老头子,你可不能让小张去!”老太太边说边慈爱地伸手抚了下正生气的孙女。
“奶奶,你去过那边?”黄诗韵连忙张口问道。
“是啊,年青时候去过,那时你姥爷还在部队,那边打仗,他们驻过一段时间,还好没在那边安家!”老太太枯瘦的手,抚了抚孙女白嫩的柔荑笑道。
张里也有些意外,对于这个姥爷的往事,他很少打听,而且老婆黄诗韵以前也是那种心思单纯的女孩,有关的家族史,很少关注。
张父和张母望了望在中间默然坐着的丁老,张父的嘴张了张,但还是没有说出来,张里知道,父母亲是想打听打听,但显然问得有些不合时宜。
半响,丁老叹了口气,脸上才重新换回平常笑容,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边疆发展的也很不错,在城市里,各个地方都差不多!老太婆你不懂,不要乱下结论嘛!”
老太太把脸一转,显然对老头子的话有些不高兴,和身边的孙女说起老历来,但张父和张母期盼状的脸上还是有些轻松地吁了口气,在这个家,丁老是辈份最高,又是当过领导的,虽是亲家,但是多年下来,他们相处得就像是一家人样,早已不分什么外不外的事了,所以在潜意识当中,丁老就成了所谓的家长式人物,见他如是说,他们还是心下有些放心的。
这边家中聊着,门铃就响了,肖姨连忙起身开门,外面是一脸笑容地海源站在站外。
此时的海源,早已是张家的常客了,对于这位项州的大领导光临,没有人觉得意外,肖姨笑脸迎客,屋里人都起身笑着。
一看屋内的架式,海源就明白了,当下没有虚客套,而是笑着对张母道,老嫂子,我又来你家噌饭了,不好意思,就是想着尝尝你的手艺啊!
张母脸上也是笑容满面地说,哎呀,海书记,你就是太客气了,什么蹭不蹭的,就是家常饭菜,不嫌弃就好!赶紧坐赶紧坐!说着,忙着就招呼客人。
海源是只身前来的,丁老也欠了欠身,脸上笑吟吟了,指了指沙发,海源也就顺势坐下,张里则起身洗壶烧水,准备泡茶待客。那边张母也和肖姨进厨房准备晚饭。
“海叔叔,你可要帮帮我们家啊,他一走,这家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黄诗韵有些耍赖似地对着海源道。
“哎,好了,你上楼吧!”张里连忙开口止住女人,边说边递了个眼色。
呵呵,海源笑了笑,看看丁老,后者脸上不以为意,于是接口道,“你这小丫头,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
张里连忙把茶斟好一杯,笑着递给海源一杯,对女人再次打了个手势,面色不愉起来,他知道,海源是世交,又是长辈,更是堂堂地厅级领导,要给予尊重。
黄诗韵对着海源做了个鬼脸,真像个小丫头似地,才嘻笑着带上孩子,扶上老太太,慢慢上楼去了。张父见状,也脸上笑着歉意地点点头,起身钻进厨房帮忙去了。
每逢家中来人,特别是达官显贵,无关人员都是要自觉回避的,长期下来,家人早就习惯了这些待客之道。
海源喝了两口茶,问了下丁老的身体近况,闲谈了些国内外形势,有些像是平常聊天似的,面上很轻松,丁老也笑呵呵地说笑着。张里在旁干坐,不断地给两人斟着茶,他很少插嘴,这种场合,大多时间他都是在听。
过了好大一会,海源脸一转,笑道,听说了?
张里连忙点头,道,嗯,知道了。脸上笑了笑。
嗯,海源也点了点头,抽了口烟,长长的烟雾中,笑道,你这一走,我还真少了个左膀右臂啊,你还真有人缘,这边没提你,省里就来要人了,看来是金子想不发光都难啊!
海源说着,脸看向了丁老,后者也脸上笑眯眯的,不置可否。
张里脸上也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又给两人斟茶。
端杯啜了口,海源接道,离调动时间还一段,你抓紧时间把手上的事先处理处理,过几天,我让组织部再找你正式谈话。
张里连忙点点头,道,是,海叔,我知道。说完,他偷偷地看了眼丁老,后者眯着眼,烟雾中的样子,像是若有所思,抑或是神游物外的样子。
随后,海源便和丁老又接着聊了起来,这件事就压根也就没有再提起。
至此,张里知道,自己交流南疆已然是成定局了!
对于这件事,张里心下不是没有怨气,但他知道,结合目前的情况,组织上的决定,他作为一个党员,一个基层的领导干部,服从组织安排,这是原则,就像军人服从命令般,来不得半分含糊。
虽然长辈们没有说太多,但他还是知道,对这件事,他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抽调自己远赴南疆,明显是上面的手笔,内中的涵意自是不言而喻,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他心里还是大概有谱的,虽然对一些事情早有准备,但是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坦率的讲,他想过自己会被调到非领导岗位,或是离开项州到其他地区,但就是没想到能让他到外省,以这种方式来安排他,着实让他心里愕然之余,也是暗暗不忿!
余下的事他不担心,自然会有他们去安排,但同时,另一种想法在他心里油然而生,要是自己没有这些长辈,没有这些关系,他仅仅作为一名普通的领导干部,面对这样的局面,他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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