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要尝试离开孤
东宫。
年轻的大太监景清,提前收到太子传来的口谕,擢人将离重华宫最近的青鸾殿给收拾出来。
殿下正妃及嫔位空悬,青鸾殿一直空着,今朝着人打扫布置,这就意味着……
或许东宫很快就要进新人了。
明德帝的密旨,只在齐府宣读过,京中并不知晓,太子如今有了位侧妃。
这事,明德帝就连贵妃都瞒着,直到太子的仪仗快要抵达京城,东宫动作频繁,贵妃才收到风声。
“李策,你很好,连我也瞒得死死的!我说过,不许你打她的主意,你却做了什么?”
“拿你的皇权去逼迫一个夫君新丧的女子,下旨封妃,还只是侧妃——”
她怒得摔了琉璃盏,直呼天子姓名。
宫人纷纷跪下,全身惊颤,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明德帝却弯腰,取出帕子,替贵妃擦了擦溅落在绣鞋上的滚烫茶水,才淡淡起身道:“她嫁过人,自然只能做侧妃,不是么?”
…
皇家侧妃,亦有册封之礼。
沈骊珠虽然随太子回京,在那片兰林外的小湖边与之圆了房,已有过最深刻亲密的关系,但是按照大晋规矩,未行过大礼,也不能立刻住到东宫去,否则名声定会为人诟病。
虽然她本来就不剩下多少名声。
在太子仪仗被龙璃禁军护送,旗帜烈烈,鲜明张扬的一路回来东宫时,太子本人却是换了低调的车辆,将骊珠送到永安侯府所在的街巷。
乌檀马车悠悠停下,一方素帘,遮住了里头的人。
丫鬟浅碧,以及暗卫朱弦,在马车外。
车里,李延玺墨眸微挑,握住了轻纱覆面的女子的手,低声问:“阿姮,那夜……是孤不好。你身上可还疼?”
他想问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寻到机会。
直到此刻。
迫不得已的同乘一车。
其实,再疼,过了这许久,也该弥合淡忘。
太子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儿,他只是……
她太久没有理过他,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又即将分离,想与她说说话而已。
但,想起那夜他近乎残忍的掠夺,她却仍有些惊心……沈骊珠眼睫颤了几颤,抿唇不语,想从太子掌中抽回手。
却叫他握紧了不给放开,“阿姮,你不说话,孤就当你是原谅孤了。”
闻言,骊珠微恼,终于开口,“李延玺,你是太子,不是无赖。”
可算理他了……
这样很好,他不管什么手段,达到目的就是绝佳。
李延玺勾起唇,“在阿姮面前,孤也可以是无赖。”
“你……”骊珠不想再看见他,将自己的手从太子掌心挣脱,就要下马车,却被他从身后揽过小腹,骊珠便跌坐在了太子膝上。
那玉白修长的手掌还覆在她腹上,或许是想起那夜他也曾这样暧昧残忍的按着她平坦雪白到逐渐鼓起来的肚腹,笑得艳丽,让她为他怀个孩子,骊珠身子顿时微微一僵。
李延玺倒没想到自己干的混账事儿,只觉得那夜过后,再次拥她入怀,一时心下竟是微漾。
他从身后拥着骊珠,微哑的声音划过她耳边,“阿姮,孤送你回永安侯府待嫁,是因为这里想必还有你在意的人,比如,你的母亲。”
“但,不要尝试离开孤,否则……”
“你最在意的人,就是你的软肋,知道么?”
嘴上说着威胁的话,声音微微狠辣与凌厉,实则却是他害怕,一个不留神,在她待嫁的日子里,两人之间又徒增波澜。
沈骊珠侧过头,避开那道几乎吻上她耳尖的灼热气息,“殿下放心好了,你已经答允了我那个承诺,在你厌倦之前,我……不会离开。”
再听见这话,李延玺却没有那夜生气,反倒颇有兴致地伸手转过骊珠的脸,拂落她的面纱,将人深深浅浅的给吻住。
末了,咬了下她的唇瓣,低眉浅笑间,模样艳丽如妖孽,“阿姮觉得孤这样是会厌倦你的样子么?”
唇很烫,满是他的气息,沈骊珠不愿再跟这人说话,从李延玺手里抢曳过那抹面纱,攥紧在手心,掀起素帘就要下车。
背后,是见她微微羞恼,却反而抚唇低笑的太子的声音,“阿姮,你不愿张扬炫耀,不让孤送你进去,孤也依你,但一定在侯府里,等着孤来娶你,知道吗?”
“这个时间不会太久,而这段时间朱弦会留在你身边。”
沈骊珠低头弯身的动作一顿,她没有说话,搭上浅碧前来扶自己的手背,下了车去。
永安侯府,朱门绮户。
待沈骊珠身后跟着朱弦和浅碧,站到这显贵的门庭前,太子离开前的话依旧浅淡萦绕在耳边,听来总令人觉得有些惊心,“朱弦,若是永安侯府有人敢欺辱娘娘,不必留情。”
沈骊珠何尝不知,这一趟恐怕风波险恶,必不平静。
但,她还是回来了。
沈骊珠抿了抿唇,让浅碧前去叩门,朱红色铜环锁的大门被轻轻叩响,门房探出脑袋来,在认出浅碧后,惊讶道:“你是……二小姐的丫鬟,浅碧?”
目光一掠浅碧身后,素白衣裳的女子,以轻纱悬面,瞳孔微缩,失声道:“二小姐?”
…
齐幸芳如今重新执掌了永安侯府中馈,听见门房火急火燎来报,“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抬手间不慎摔了茶盏,“你说什么?”
直到疾步去了花厅,见到素衣白裳,鬓簪珠花的女儿,齐幸芳才觉得如梦初醒,落下泪来,“骊儿,我的女儿……”
母女俩时隔三年再见。
花厅里,凝泪眼,诉离别。
就连浅碧也在一旁满脸泪水,嘴角却绽起替小姐夫人重逢而欢喜的笑。
唯有朱弦眉目冷艳,行保护之责的她,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哭完,齐幸芳见女儿这身妆扮,疑虑道:“骊儿你……姑爷呢?你回京探亲,姑爷怎的没有陪你一起回来?”
她是内宅妇人,困守在永安侯府这方狭小的天地,避世多年,不知外面已怎样的地覆天翻,记忆只停留在女儿寄信回来,告诉她自己已在金陵嫁人,嫁的是一位人品贵重,性格温润的如玉公子。
沈骊珠垂下头,红了眼道:“母亲,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齐幸芳这样问,其实心里却心知肚明,所以不等骊珠说什么,就抱住骊珠痛哭起来,“我可怜的骊儿,你才成亲半年不到,就丧了夫,怎的这样命苦……”
她痛心,悯惜,关怀,又细细问了骊珠些事情。
在知道女儿的夫家,也就是那金陵知府陆敬尧已被定罪伏法,满门男子抄斩,女眷流放或充入教坊司后,她大吃了一惊,“骊儿你莫不是私逃出来的——”
沈骊珠才摇了一下头,就听朱弦眉眼冷艳的瞥向某处,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被这一打断,沈骊珠反倒轻轻松了口气。
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跟母亲说,她如今成了太子侧妃的事情。
齐幸芳望去,眸光却是先落到了容貌冷艳,气势不凡的朱弦身上,心下半惊半疑,女儿身边何时有了这样一个侍女,难道是姑爷给她的?
有一人走了出来。
是位年轻姑娘,容貌娇美,衣饰华贵,眉眼间隐约透着几分骄矜之气。
却可能因为偷听到了什么秘密,显得有些紧张与心虚,破天荒的朝齐幸芳行了一礼,“嫡母。”
沈骊珠黛眉微拧,一时竟然没有认出此女是谁。
倒是齐幸芳瞧见女儿的疑惑,开口道:“骊儿,这是你四妹妹,凝姐儿。”
“兰姨娘的女儿?”沈骊珠问。
当年,她离府时,沈以凝才十一二岁,女童模样,未曾想三年过去,竟然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
“是她。”齐幸芳回答。
沈骊珠朝沈以凝淡淡颔首,沈以凝听见骊珠嘴里的那句“兰姨娘的女儿”,却是暗恨得将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她娘兰夫人分明已经被扶正成平妻,她也在族谱上被记成嫡女!
却在不久前,因父亲被太子弹劾宠妾灭妻,一切都毁了!
她嫡女的身份,跟国公府公子的亲事,都成了泡影!
沈骊珠却故意拿这一点来羞辱她!
真是个贱人!
沈以凝在心里骂道。
这些年,兰夫人执掌中馈,把持侯府,又将沈芷音给嫁了出去,她是永安侯府唯一的嫡女,千娇万宠,如何没有些性子。
换作从前,定然是直接就回骂了。
但是,想到自己听得的秘密……
沈以凝眼珠转了转,忍下这一时之气,似笑非笑地唤了声,“二姐姐。”
沈骊珠跟这位四妹妹相差着年岁,并不亲近。
她在闺中时,更要好的是侯府的三小姐,沈芷音。
对沈以凝,便态度有些清冷,“嗯”了声。
沈以凝暗暗咬牙,故意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试探地问道:“二姐姐,你是从金陵回来?不知道要在府里待多久?”
想起沈以凝出现前,她们才在花厅里说的事情,齐幸芳脸色一变,冷声叱道:“凝姐儿,我与你二姐姐久别重逢,还有些体己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沈以凝却是眼珠在两人身上一转,笑了,“是。”
笑得有几分得意。
她这个嫡母啊,最是性情软弱,脸上藏不住事儿,她才只刺探一句,这不,她就立刻慌了。
看来,她这个二姐姐,真是夫家落难下狱,私逃回京的。
抓住了这个把柄,只要好好加以利用,说不得能够帮娘重新夺回侯府的中馈之权……
三年前,齐氏不就是为了救女,主动让出侯府主母之位,她娘才做了平妻吗?
沈以凝美眸一掠,装模作样福了福身,嘻嘻笑道:“凝儿告退。”
待沈以凝走后,齐幸芳虚惊一场,拉上骊珠的手,神色紧张道:“凝姐儿那样问,多半是怕占了你从前的闺阁,你回来了得找她要回去,但是母亲却险些失了谨慎,害了你,真真是不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回芳菲院再说。”
闻言,朱弦却是冷艳地挑起了眉。
刚才那位四小姐,占了娘娘从前的闺阁?
…
一回到芳菲院。
齐幸芳翻箱倒柜地寻了首饰珠宝,金银宝钞出来,嘴上紧张且害怕地念叨着,“骊儿,你私逃回京是重罪,断断不能被人发现,但母亲一定会护你周全,等下趁天黑送你出府,这些金银细软得给你带上,你从小性子娇气,在外面缺了银子可不好使……”
看着妇人慌忙的身影,沈骊珠泪流满脸,却是唇角笑如花绽,感动与悲伤交织。
或许,三年前,母亲也是抱着这般决心,宁可舍弃了侯府主母的位子,也要救她吧。
她怎能让她再担惊受怕?
拉过她的手,叫她将那些金银物什的都放下,坐到床边,“母亲,我不是私逃,阿遥离世前,留下了……放妻书予我,所以陆家的祸事,牵连不到我。”
最重要的是……
明德帝的圣旨。
她是天子赐下给自己儿子的侧妃。
就算陆家倾覆牵连到她了又何,再大的祸事,也抵不过圣意。
沈骊珠揩去眼底的泪,努力地绽开了笑,反问道:“现在,母亲尽可放心了吧?”
齐幸芳骤喜骤悲,竟然是有些不可置信,“真的?你可莫要为了宽我的心,就诓骗我。”
“女儿不敢。”
齐幸芳这才相信,喜极而泣,搂过女儿的身子,“太好了,太好了……姑爷他实是个极好的人,可惜命薄,明儿我就去相国寺里,给他点上一盏长明灯,保佑他来世无忧。”
沈骊珠闭了闭眼,低声道:“母亲,这长明灯,我想自己去给他点。”
“也行。”齐幸芳道,“骊儿,你亲自为他点的长明灯,姑爷想必心里会欢喜些。”
“……嗯。”
“对了,骊儿,你这一路上就只带了两个丫鬟?”齐幸芳嗔骂道,“虽说现在太平盛世,盗匪少,但你们毕竟几个弱女子,从金陵到京城的路程不浅,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见齐幸芳误会,沈骊珠张了张唇,终究没有说出太子,只低声道:“朱弦会些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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