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回家
第154章
姜浓眼底一热，低头看向了那仍旧跪着，早就埋下了头， 浑身颤抖的苏永清。
“宋大人此话当真？”是站在姜浓身侧的周玄绎发问，他此刻神情莫名，错愕而又怪异地看着那宋贯卿。
宋贯卿站直了身子，就将一朵菊花别在了胸前，拍了拍手，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却是毫不收敛，朝周玄绎行了一礼。
“微臣也是路过瞧见此人，好奇打量，想来未曾听过这太子妃有嫡亲哥哥，也未曾听这姜大人有嫡子……”
说罢，宋贯卿就看向了姜浓。
“可臣观其骨其面，又观太子妃，再三确认，确信此男子的的确确，正是太子妃之兄……”
“微臣不敢胡言。”
周玄绎听了宋贯卿的话，皱了皱眉头，并未言语，只是神情越发怪异地看着那苏永清。
这边，姜浓已然来到了跪着的苏永清面前。
准备拉他起身。
可此时的苏永清，却身子僵硬，似块顽石。
难以起身。
那身子还在抖。
此等情景。
姜浓却不知该如何说。
更不知该如何唤苏永清。
前两日别院中，她如此莫名看了他许久。
聪明如苏永清，或许已想到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可偏偏，想到是想到，接受就是另一回事。
姜浓喉咙微涩。
按下了心中的思绪。
并未强迫他。
命人去叫了尚书大人。
今日姜柏林必须知晓此事。
趁着宋贯卿在。
也好过她千言万语去解释。
她解释不重要。
重要的是，世人，姜家，父亲母亲知道苏永清是姜家人。
尚书大人姜柏林来时，赶得急。
先是拜见了太子，太子妃。
又是和一旁的宋贯卿互行了礼。
看着所有人瞧他的异样眼神。
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这时。
他才发现跪在地上的苏永清。
一时之间，他认不得此人是谁。
“这是……”
姜浓深深地望了父亲一眼，回答：“是苏永清。”
姜柏林一愣，望向那跪着，瘦弱不堪，身子除了骨头便是骨头的人。
恍惚了一眼。
这孩子从前他是看中的，可偏偏，就是走上了歧路，摊上了那样的父亲母亲。
不过，他今日为何在此？
“父亲可知，上一次母亲来宫中，我同她说了什么？”
姜柏林的确不知，只知妻子回去后很是怪异，也是好奇：“说了什么？”
姜浓：“女儿告诉了母亲，二姐姐买凶杀人，要杀了苏永清。”
姜柏林皱眉：“什么！她为何……”
姜浓：“是啊，她为何？女儿想不通，想不通苏姨母为何偏偏对她这个大儿子这般看不上，不许他读书走正道，更是为了苏永铭的前途，不顾一切，要毁了这个大儿子。”
“女儿想不通，皆是苏姨母的儿子……也想不通，二姐姐为何要买凶杀害苏永清。”
说着，姜浓一顿，望向神情莫名的父亲：“父亲应当知的，苏姨母极为疼爱二姐姐，对其的疼爱胜过亲生女儿，也应当知，母亲在生下二姐姐之际，是在苏家！”
只见姜父猛地往后仰，若非后头管事的扶着，他恐怕要躺在了泥地上。
此时的姜父似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看向了那低声跪着，身子瘦弱不堪，身形如同街边乞丐般的苏永清，又是看向了这边站着，无所事事的宋贯卿。
“宋大人！宋大人你来看看，好好看看这孩子，这孩子与老夫是何关系，他可是……”
他没说完，就听到宋贯卿道：“恭喜姜大人，本官已经看过了，此人正是姜大人之子，是太子妃的嫡亲哥哥无疑了。”
“瞧这瘦的脱了相，想来是没过过好日子……”
“姜大人，你家中之事，当真是一波接着一波……也是让本官开了眼。”
然而，现如今宋贯卿说了什么，姜柏林皆未曾听到。
只见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想到了什么又往前行了一步，来到了跪在地上的苏永清面前。
跟着一同，跪在了地上。
紧紧地抓着苏永清的肩膀，声音似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你，你当真是我儿！”
苏永清却只是半抬着头。
众人这才看到他满脸的泪，清瘦的身子，眸半垂着。
看不清他此刻眼中是何思绪。
“张玉兰！苏家！我和你们势不两立！”
只听到姜父的一声怒吼。
一些人看到了这边的动静，过来看。
才看到平日里正经肃然的姜尚书，竟搂着一个男子。
哭了起来。
那哭的模样实在不雅。
众人这才看到了一侧的太子妃的眸中也同样带着几分泪意。
叫人看得一脸懵。
皆不知所云。
姜浓望着险些崩溃的姜柏林和默不作声的苏永清。
久久回不了神。
苏永清，一直跪在那里，未曾抬头。
似丝毫没听到众人之言。
还是姜柏林将他拉了起来，才看到他的神色。
他浑身颤抖。
双目狰红。
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他本就瘦。
那脖颈的青筋暴起。
和那手中一般。
似在隐忍克制什么。
可姜柏林不论说了什么，他皆不开口，不回复。
他似变成了哑巴。
连话都不会说的可怜哑巴。
“他的确是个倒霉的。”周玄绎忽然开口。
姜浓咽下了嘴中的酸涩。
苏永清。
他的确是倒霉透顶。
她无法问他是何种心境。
此时可是恨透了苏姨娘。
可是恨透了姜茹。
若他生来就是苏家的儿子，是苏姨母的儿子，他自是认命就好。
可如今。
分明不是。
不论换作是谁，都不会有那般开阔的心境，不会去恨。
就算是苏姨母未曾对他做过那般的恶事。
他恐怕也不会轻易原谅。
现如今。
她竟是感谢当初对苏永铭的恶心。
心中更是存了几分侥幸。
幸而，她对于嫣儿，对苏永清存了几分恻隐之心。
帮了他一把。
不论如何。
苏永清都是她的骨肉血亲。
是她的兄长。
甚至儿时还帮过她。
“我的儿！你当真是我儿！”
“走！跟为父回家！跟为父回家！”
只见这边的姜尚书猛地起身，拉着那如同提线木偶般的人，要离开此处。
离开前，望了姜浓一眼。
姜浓从那眼神中，竟是第一次察觉到了脆弱。
此种神情，委实不该出现在她父亲尚书大人的脸上。
不过姜浓也懂，父亲大人这是想让她一同回姜家料理此事。
姜浓虽不想惹闲事。
可此事也是由她开始。
既惹了，便要有始有终。
更何况，她很想看看姜茹，以及那偏心眼的母亲，知道了真相会如何……
她太过好奇。
于是，姜浓看向周玄绎，同他说了一句照顾好小团儿和小弘儿，便带着七婆子和云芝急匆匆离开了。
姜浓是比尚书大人晚一步到的姜家大门。
刚是入内
就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你将他带来干什么？他，你可知他对我们的茹儿干了什么！”
姜浓闻声进去。
只看到此刻的姜母揪着手中的帕子，面露厌恶地看着站在门槛前，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苏永清。
姜浓皱眉，刚走到了一侧，就看到脸色气得通红的尚书大人，竟一个上前，抓住了姜母，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打。
姜母被打得彻底蒙了。
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也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去搀扶。
姜母捂着脸，呆呆地看着那平日里最是宠爱她的夫君。
“姜柏林！你竟打我！”
姜柏林此刻也是在气头上，整个脸气得烧红，连着脖颈都是赤红色，颤抖着手，指着一声不吭的苏永清道：“你可知，你可知他，他是你我的儿子！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姜母本是被夫君打得浑身发颤。
而今又是听姜柏林这斩钉截铁的一言。
整个人似雕刻的木头一般，呆呆地望着姜尚书和苏永清，之后目光落到了姜浓的脸上。
半晌，才说了一句。
“可是浓儿同你说的，那只是浓儿的臆断，茹儿分明未曾买通什么凶手，更未曾害苏永清，是姐姐，姐姐她不甘心，不甘心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如此行径，才买通了人教训一番永清……”
姜柏林满脸失望地看着姜母，气愤伸出手，恨不得再朝姜母来一巴掌，不过那巴掌还是停在了半空中，之后一巴掌狠狠地挥在了自己的脸上。
“张玉兰此刻在牢狱中，如何买凶杀人！她诓你骗你，对你说过几句真话？几句假话？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是几个孩子的母亲，是尚书府的夫人，你怎可如此愚蠢！”
姜母：“她，她是我的姐姐。”
说着，姜母就似发现了什么不同，往后退了一小步，望着那苏永清道：“姐姐说，说他之所以这般对永清，是因他心思歹毒，还欺辱过茹儿，我也是问过茹儿的，才是知晓，这苏永清从前竟还肖想过我们茹儿……”
“闭嘴！”
只见那尚书大人猛地上前。
挥开了几个阻拦的婆子和丫鬟。
紧紧地扣住了姜母的肩膀。
“他是我们的儿子！是我们的儿子！宋贯卿，宋贯卿他亲口所言！亲口所言！”
“张玉兰所言所行，你还不知？她为何独独偏心姜茹，为何对苏永清这般厌恶，为何将他视为仇人，是因这孩子并非她亲生，并非苏家的子嗣！你莫要再糊涂了，莫要再糊涂了！”
“你一直求的儿子，就在你的面前啊！”
“我们就是蠢货，被他们这样戏耍，连自己的孩子都蠢笨的分不清！”
只见那被尚书大人紧紧扣着姜母，目光呆滞，瞳孔放大，浑身似被抽去了气力。
往后仰去。
她那眸子死死地盯着头都未曾抬过的苏永清身上。
手紧紧地握住了心口。
连着呼吸都似被堵住了一般。
上气不接下气。
使劲地要吸一口气，却又吸不上来。
那面上的肤色，肉眼可见的一瞬间变得通红。
“夫人！”一旁伺候的婆子看姜母不对，当即上去搀扶。
可姜母仍旧不移地望着那边站着的苏永清。
所发出的声音，也不知是在问谁。
“宋贯卿当真，当真看过，当真说，说他是我的……”
姜柏林：“宋贯卿亲口所言，道永清是太子妃的嫡亲哥哥，是我的儿子！”
“若非你信那张玉兰，若非你糊涂，听之任之，那苏玉兰怎会这般大胆，有恃无恐！将两个孩子调换！”
“我早就说过，她并非良善之人，你怎就不听！怎就不听， 而今落到此下场……”
那尚书大人说着，脸上已然满是泪水。
哪里像是平日里处变不惊的模样。
姜母则一直呆滞地看着苏永清。
连着眼睛都似不知如何眨了。
那眼中猩红，泪顺着脸往下流。
可惜，苏永清并未多看姜母一眼，他仍旧是刚来时的模样，一句话都不曾言语。
姜母心口阵痛，紧紧握着胸前的衣裳，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永清：“孩子，你……”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声音。
“二姑娘，还是快些走吧。”
只见外头来了人。
是由着人扶着，跛了脚的姜茹。
姜茹此刻脸色也不大好，惨白的一片。
后头带着她来的婆子显然并不是对她恭敬的。
想来这姜茹也不是主动来的。
姜茹刚是进入了这门，第一眼就是看到了姜浓和那苏永清。
她的步伐当即就停了下来，甚至还有几分退却之意。
要往回离去。
可惜，那几个婆子并不允许。
直接拉着姜茹，朝着院内走来。
“大人，二姑娘带来了。”
姜茹此刻身子也有几分颤意，努力扯着笑，看了一眼姜浓，又看了一眼那苏永清，一眼就是越过了，之后将目光落在了姜母的身上，似寻到了主心骨，当即抓住了这边姜母的胳膊。
“母亲，这几个婆子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对我动手动脚……”
她似也察觉出了姜母而今身子的僵硬，面色担忧地询问：“母亲，你怎么了，眼睛怎这般的红……难不成是谁何人气了你……”
“逆女！”
只听到了尚书大人怒气横生地吐出的这两个字，只见那尚书大人上前，猛地扯过了姜茹，狠狠地朝着她的脸挥了一巴掌。
那姜茹被打得措手不及，她脚下不稳，直接跌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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