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叫苦不迭
战争离不开她,这农奴的地位正在水涨船高,萧晓曼却有些担心。
起初,大城主的千金还会出于世俗的考虑,建议林川应该多一些威严,和庶民拉开一些距离。
后来,萧晓曼逐渐认清了一件事,不是林川不懂得如何做贵族,而是他骨子里就是个平民,头衔上升,心却下沉。
这样一个人,试图带领希尔波斯最苦难的人,走一条注定不平坦的道路,会有人不齿,也有人欣然跟从。
比如那位金发的前贵族姐姐,明明比林川还大几岁,却在他面前服帖地像个女学生。
“大小姐,您知道吗?我们家的传承也只有四代,到我这里又成了平民,起初我也愤愤不平,可现在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人都有个性,只要是对城主大人效忠的人才,就要尊重。”
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体验的穆雪琳,对萧晓曼的讥讽话,不以为然,她经历了人世沉浮后,更加成熟通透。
“城主那句话怎么说,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起我家领地里的河水,真的就是这样改道偏移,那些小领地。
忽大忽小,势力也此消彼长,还是城主大人说得对,天生我材必有用,不拘一格降人才,实在妙……”
如果穆雪琳说话时,眼睛不是一直盯着林川背影,显得痴相十足,萧晓曼真的有一种差点被义正言辞的骑士大姐姐说服的感觉。
看来,哪个都不能掉以轻心,倾诉的兴趣没有了,萧晓曼开始祈祷女神,祈求外面那个最好不要三言两句就投降了,否则将来也是个麻烦。
“明明是我先来的。”她安慰自己道。
“他是我的……家臣,而且,我最年轻。”
这位不开窍的家臣,哪里都好,可总是心太软,心太软啊,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一捂眼睛,原来林川又犯了老毛病,忍不住跟那疯疯癫癫的女子交谈了。
“现在是战争,这位小姐,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因为一直被蒂安那种淋雨流浪猫般的眼神盯着,林川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的将士因为你的任性死伤惨重,我身为城主,不能熟视无睹,养不教,父之过,我不想为难未成年人,您的长辈,还有教会……应该为此负更大的责任。”
他用尽可能克制的语气对她说,可是这话在蒂安听来,更像是在居高临下讽刺,她向下瞅了瞅自己还算翘挺的身材,然后才气鼓鼓地反驳。
“我父亲早战死了,再告诉你,我十六岁,已经成年了!您瞧不起我吗?我从小受的苦,您哪里懂!
就算有不幸,我从来都是最优秀,最努力的,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只能和痛苦做伴,被人阻挠?”
“也许您不信,众生皆苦,您何必执着,昨日之因,今日之果,您所在的阶层成就了您,也害了您。
无暇的明镜,已经满是尘埃,我不想以德报怨,更不屑趁人之危,打仗我继续奉陪,陪您聊天就免了。”
他的克制和劝解,只换来少女不以为然的轻哼。
“哼!乱七八糟,啰哩啰嗦的,比我爷爷废话还多,哪里像个十八岁的贵族?我来跟您说话,是带着敬意,不是来求施舍,您不过比我大两岁,又知道我的什么!我告诉你……”
“家里和教会,平时都没人陪她说话的吗?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萧晓曼气呼呼地说。
“亏我还以为她是个人物……她脑子已经不正常了,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不正常的贵族,给她一枪,为我们的人报仇,让她从自怨自艾里解脱。”
当然,她也很清楚在这个距离上,凭着蒂安的强力晶化术,是无法让他们随意开枪的。
“大小姐,你别理睬她……这可能是护教军的缓兵之计,抓紧输送伤员和死者,提高警惕准备再战,这里有我就够。”
林川城主考虑的,暂时还不是快意恩仇,他的目光更多看向远方的阵列。
就在蒂安和林川自说自话的同时,战场终于沉寂了下来,仿佛世界上就剩下了这两个生命。
疲劳的弓箭手和操作投石机的工兵累得坐倒在地,大口喘息,可是,那些伤残躺倒的士兵,绝大多数已经无法再站起来。
就算这样,随时如薄冰般易碎的和平,也是绝大多数人所期待的,人人身不由己,只求苟且偷生。
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狼狈,司教和子爵这对老友,在多林根团的保护之下,后退到更远的高坡处远眺城墙。
“弗兰茨,攻击停止了,罪人已经被蒂安吸引住,我们的强弩可以轻而易举的瞄准他了。”
“唯独这件事,不行!我家的孩子从小体弱多病,却勤奋要强,为了对抗女人的宿命,她已经遍体鳞伤了,别再逼她,更别害她。”
子爵这次的理由一反常态,露出了难得的温情。
“她为这场战斗做了不少牺牲,让她去说几句话,又能如何?您害怕她会像埃尼亚瑟那样投降吗?如果不是考虑她的情况,这次我未必肯来帮你。”
“女神圣洁!我看她长大,还是了解她的品性。”李锐文笃定地回答,然后又产生了一丝疑惑。
“我相信她只是昏了头,想去规劝那冥顽不灵的罪人而已,但是,老朋友,您不怕罪人会伤害她吗?”
“我看林川这‘无地城主’,虽然不可理喻,但是并不残忍。”子爵望着城墙上的林川说。
“他是连女神教义都敢反对的异端,要颠覆的是秩序人心,这种人多有洁癖,不屑于在发泄私欲上浪费时间。”
“您说的没错,表面光明磊落,背后操弄人心,正好,给您见识一下他的新手段。”
李锐文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拿出几张脏兮兮的纸,交给子爵,然后开始自嘲。
“现在整个希尔波斯海姆,除了教会,到处的墙上都是这些东西,禁都禁不住,无知庶民们喜闻乐见,我却叫苦不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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