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表面上的胜利
她还是那样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用调羹拨弄着透明的琥珀色茶汁，用木勺放入两块褐色的糖块，难得地犹豫了一下。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块，然后用两个手指捏着调羹随意搅动着。
“十六岁了，还是这么孩子气，不过这样也不坏，比你炸掉攻城车时的样子可爱多了。”
子爵望着孙女，表情温和，甚至看起来有点快乐。
“孩子气又有什么不好呢？这种申克商会卖的茶，我带了很多，每次头疼的时候，喝一点。
什么都不想，就会觉得好很多，茶让时间变慢了，我不用被人逼着往前走，可以感到自己为自己活着。”
蒂安眯着眼，把下巴枕在两个叠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上，盯着上升地水汽发呆，翘起嘴角边露出两个小窝。
“孩子，你说得对，人都是被逼的，我说你也该同意去……”
子爵点了点头，他轻轻向蒂安走来，可能是打算与孙女亲近一点，蒂安猛然抬起头，又恢复了刚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
“别想趁虚而入，总帅大人，我永远忘不了，你们背着我，给我订婚那件事，来谈谈战争吧。”
“这次是司教大人的要求，第一仗必须要取胜，至少不能失败，这对策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子爵在孙女面前，也不隐晦事情的内幕。
“如果军队赢了，那自然是最好，如果军队失败了，我作为统帅，就要想办法让军队不败，我还有幸存者，正好可以作证。”
蒂安装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支还没有投降的、甚至是殊死抵抗过的队伍，就这样‘被投降了’，然后战败就与大人们无关了，好主意！
只是为了教会大人物的面子，当然，也包括您的面子，可喜可贺，幸亏是您当统帅，换别人，还未必能配合到这种程度。”
“你要明白，李锐文大人也有他的苦衷……现在民间到处都有反对战争的声音，从街头流浪儿到体面的领民，都在鼓噪不断，民众们想要安逸的生活和廉价的商品。
而背弃信仰的根基，希尔波斯这个混乱的地方，不能没有教会，教会不能没有能稳住局面的李锐文大人，他需要胜利，哪怕是表面上的胜利。”
喝了一口酒，子爵大人说了很多，看起来像个苦口婆心的长辈，蒂安正襟危坐听着，等到老人说完话，她才叹了口气。
“人们都是为了自己，哪里有那么多使命道义？我这次来，也是来帮助教会，除了他们，谁也给不了我要的那种东西。”
“孩子，听我的话，别再吃那种药了，那样下去会害了你的……”
子爵忍不住又想朝她走来，可迎面看到她倔强的目光，又止住了步子，将手背在背后，挺起胸膛扭过头，好像在对墙说话。
“那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为我着想，就别给我订婚，让我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我躲到修院里，成了驯兽师，你们还是不依不饶，想把我送进陌生人的怀里。
我是活的，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家族的道具，我跟林川无冤无仇，也来不是为了帮您，教会那边我早已经谈妥了，我来只是给您来做一笔交易，看看哪边给的条件划算。”
虽然没有回头，子爵也能想象出那美丽的黑发少女歇斯底里的样子，他尽量压低叹气的声音，平缓胸口的起伏，然后用平常冷淡的声音提问。
“你想要做什么交易？”
“取消婚约，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如果遇到有趣的人，我就停下，跟他喝杯茶看风景，如果答应我，我就为您打胜仗。”
“如果不答应，你会怎么做？”
子爵不动声色地问。
“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如果是您的部下如此冒犯，估计已经被处决了吧？您不答应，我就直接去找李锐文，和他雇来的游侠一起去刺杀林川。”
“这是赌气，也是犯傻。”总帅说话时转过身，他背在后面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动怒吗？”
“您的心情与我无关，就如同我的幸福与您无关一样，为李锐文做事，起码他会给我更多的药。
让我变得更加强大，无论成功失败，修院都会庇护我，我宁可老死在里面，也不去让我不喜欢的人占有我！”
说到这里，蒂安突然双手捂着头痛苦地呻吟起来，她急促喘着气，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拔出瓶塞，看都不看就将里面的药丸往嘴里倒。
一瞬间，子爵就用快到不像个老人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将那瓶子打到了角落里。
“不许再吃了。”
“不答应我，我就吃！从我成为驯兽师的那天，我就离不开这种药了！不过，就算变成疯子，也比做傀儡强，既然你们逼我去死，那不如让我死在罪人的手下。
让我变成教会圣堂房檐下一具冰冷的石雕，等到后来的人抬头看到，教士们会告诉他们，‘看，这是一位幸福的圣徒，她在笑’！”
“够了！别这么丢人！”
忍无可忍的子爵，终于怒吼了一声。
“恭喜您，您终于认识我了，我不是你们眼里的淑女，天才驯兽师，家族的希望，我只是一个没用的可怜虫，我还不如那个……
瓦尔纳过得自在，她是棵没人管的野草，我是一棵无时无刻不被修剪的树。”
蒂安一把端起那杯茶，高举茶杯，手抖了一阵，还是将杯子放回了桌子上，她似乎心灰意冷，又恢复了之前趴在桌上的样子，继续搅着那杯早就变冷的茶。
“别耍性子了，去考虑下如何攻城，需要什么，你都可以调用，等驯兽师们回来了，让她们一起去，这次解决了罪人，你就回去，我会让你的两个叔叔护送你，别再自己乱走了。”
“您是在小看我吗？还是认为那两位叔叔比我还强？”蒂安发泄了一阵，便没精打采地问。
“谁来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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