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怨怼

楚清清的心声停了，他没有可以参考的东西，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清清是什么意图。

“清清小姐，齐某不明白你的意思。”他微微歪了歪脑袋，淡声否认着，心里却是九曲回肠，做着各种假设。

见他否认，楚清清也并不觉得意外。

她直接上前半步，一瞬间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微微抬着头与他对视。

她心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忐忑，甚至于开始高度警惕着系统是否会给出提示音。

她斟酌着用词，道：“小将军，我知晓是你呈上了玉佩，那玉佩便是赏荷宴我给你的，这应该是没错的吧？小将军此举可是将我彻底拉下了水。周家虽然覆灭，可世家并未覆灭。新贵可得，世家男成，律令推行数十载却收获甚微，百姓可谓是难求公正。

如今燕京城中，不知多少人在称颂着郭先生的事迹，称他虽是普通百姓，仗着匹夫之勇竟然创造了如此大的变化。可饶是如此，如今郭先生的棺木之前却只有我们。

我并不觉得百姓们不痛恨着周家，可也依旧害怕着从前的庞然大物。分明是好事，庆贺的人只悬停在表面，这怎么能不算一种可悲与无能呢？

小将军，我知道您如今伤势未愈，羽翼亦不曾丰.满，不知你可需要我的帮助？有人同行，总好过孤立无援。那一日在池水之中，是小将军您将我救了起来，小将军大可相信我，楚清清绝对不会背叛救命恩人，亦不会胁迫于您。

我只是觉得，小将军您，不应该如此。”

少女最后的一句话，带着喟叹。

【真的不应该如此啊。】

【你的腿伤应该快快好起来才行。】

【如果有机会也不知道小将军愿不愿意让我把把脉，我这专业多对口啊，说不准能帮一帮小将军呢？】

她不是逢场作戏，也不是为了拉拢齐修远而故意说着这样颇具蛊惑力的话，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对他满是维护和赞许。

他看出了少女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直的身形，看出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那淡淡的忐忑。

不单是他不应该如此，清清小姐也不应该如此。

甚至不需要她来帮助自己，她只需要站在那，他便愿意用尽一切力量向她奔去。

专业对口？

他不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含义，可是他能猜出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腿伤她能看？

他眼中点上名为希望的光芒，虽然这么些年他都已经要忘记曾经打马街头过、醉卧西沙场的恣睢狂狷，但偶尔午夜梦回他也会觉得惋惜。

那一日，因为呈上了玉佩这一至关重要的证据，他时隔多年终于再次面见了那位圣上。

亭台楼阁之中，圆内的活水顺着凿好的小径缓缓地流，宋征那般魁梧得不像是文臣的人，难得有了几分风雅的味道——

他面前放着一把长琴，甚为认真地轻轻拨动起了琴弦。

“噔噔噔——duangduang——”

很显然，齐修远高估了宋征，那弹出来的音律简直让人不愿再多听半点。

“够了够了，不必为难自己了。早就传闻说你不像个文臣像个武官，我瞧你写的字倒是极好，一直都不觉得这话是真的，可你自己看看，你那靶子打得有多准，你这琴弹得就有多烂。要我说，你这弹又弹不来，为何还总喜欢搜集各种古琴？你这不是为难自己是什么呢？”

坐在宋征正对面的男子连连摆手，直接打断了宋征的魔音穿耳，而后更是十分不客气地说道起来。

宋征被他说的一阵尴尬，直接收了手，却还是不满地道：“嘿，你这到好意思笑话起我来了？你也就知道弹弹琴了，那靶子可没见你比我多几环呢。”

他没好气地回怼了过去，视线落在了在不远处缓缓靠近的齐修远身上。

“哈哈哈，好吧，你要这样说，我倒也没什么好和你争的，毕竟咱俩论的都不是一件事儿。不过……我听着是有脚步声，我猜猜会是谁？宋征啊，你说会不会是由彻啊？”

那人被宋征怼了也不恼，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语调慵懒地反讽了回去。

他是背对着齐修远而坐的，姿态都是懒洋洋地依靠在座位上，像是没有骨头似得。

这般浪.荡的动作由他做起来不会让人觉得无语，反而自带着几分随性的惬意。

听着他的声音，齐修远也认出了这人是何许人也。

他心中不可置信到了极点，他知道皇上信赖宋征，却没想到已经信赖到了这种地步，竟然会来到宋征的家中做客，听着与宋征你来我往的打趣，这可全无君臣之分，俨然是如民间的普通的兄弟好友一般。

可这人分明就是皇上啊！那声音他如何能听错？

他本来就慢的步子，在意识到前面的人是谁的时候，更加不由自主的放慢了下来。

他可有一点准备的时间，一时甚至都不直到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和说辞去面对皇上，他也不知道对方这一次来，到底是凑巧被他碰上了，还是说专程为了他来的。

他心中有忐忑，有怔愣，还有淡淡的怨怼。

虽然他知道帝王心术，知道当年郓城之战，死伤如此之多。虽然不是齐家背叛，但却是齐家手下一手提拔的副将背叛，身为主将，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责任呢？

皇上没有责怪，也没有封赏，这已经是最大的包容了。他身为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应该要感到开心，应该要选择接受才对。

可是这些年来他遭受的风风雨雨，遭受的所有横眉冷对，无数次被伤痛折磨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朝从云端跌到泥地的痛苦，饶是他自诩刚强也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水。

而这些全都是拜这天家所赐，他怎么可能会完全理解，怎么可能会不心生怨怼？

他齐修远又不是神仙转世！

“臣，齐修远，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思绪千回百转于心，他对着面前人已经跪下，而后恭敬地行礼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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