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孙倩之死(四)
第155章 孙倩之死(四)
2003年，19:00。
江城公安局陷入一片漆黑。
枪声如疾风骤雨，响彻在悠悠长夜。
审讯室。
黑暗，吞噬一切。
唯有浓重的呼吸声，让他们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片刻后，淡淡的声音从人体传了出来。
孙倩：“枪声响了。”
韩正：“没想到，真的有人胆敢进攻警局。”
孙倩：“天高皇帝远，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韩正：“‘他们’是来杀你的？”
孙倩：“可以这么说吧。”
韩正：“秦义已经带着兄弟去了，现在应该交上火了。”
孙倩：“你呢？不去帮忙吗？”
韩正：“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哪里都不去。”
孙倩：“这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韩正：“所以我会守在这里。”
孙倩：“这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韩正：“为什么？”
孙倩：“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死。”
韩正：“江城公安局刑警支队长，国家正科级干部，他们敢就这么杀了？”孙倩：“‘他们’出动了这般大的阵仗，总不可能无功而返。
你离开我身边，便不会有事。你在我身边，便必死无疑。”
韩正：“我听得出枪声，‘他们’来的人不多，想必攻不进来。”
孙倩：“那我们就看看吧。”
……
19:05。
江城市长驾临警局，遭匪徒围攻，命韩正立即带队剿灭。
审讯室。
孙倩：“刚刚在门外的是谁？”
韩正：“楚风。”
孙倩：“他来传递什么消息？”
韩正：“市长被人围攻。”孙倩：“你还不走吗？”
韩正：“他不会有事的。”
孙倩：“这么确定？”
韩正：“我的兄弟会保护好他的。”
孙倩：“事后，你的乌纱帽不要了吗？”
韩正：“无所谓。”
孙倩：“虽然我很佩服，但若你连官位都保不住，还怎么查案？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走，”
韩正：“你的命，比官位重要的多。”
孙倩：“因为我是人证？”
韩正：“不，因为你是人命。”
孙倩：“你是第二个如此看重我性命的人。”
韩正：“第一个是谁？”
孙倩：“温阳。”韩正：“是她？”
孙倩：“不错，可惜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不希望你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韩正：“这不是我决定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孙倩漆黑的眸子看向韩正的方向，露出浓浓的担忧，好似看到了他的命运。
她知道自己找对了人，但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
19:10。
秦义迈着粗重的脚步，将一个人带进了审讯室。
只留了一句：“这傻小子就待在留滞室里，也不知道跑，差点被人宰了。韩大哥，帮我照看一下他。”说完话，这个汉子再次冲出了房门，与外面进犯的敌人拼杀起来。
此时，漆黑的审讯室变成了三个人。
韩正：“你叫什么名字？”
冯一鸣：“冯一鸣。”
韩正：“原来是你，我倒是听自在说过。”
冯一鸣：“他肯定没说我好话吧。”
韩正笑了笑：“这倒没有，他反而挺羡慕你的。”
冯一鸣：“羡慕什么？学习差？还是穷？”
韩正：“他羡慕有一个女孩爱着你。他说，你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男生，也是一个非常勇敢的男生，他不如你。”
冯一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韩正：“我也没想到，好像男人一旦爱上一个女人，就会变得不一样。我感觉的到，自在也爱上了一个女生。你知道她是谁吗？”
冯一鸣：“不知道。”
韩正：“好吧，有机会帮我问问他。我们父子俩的话很少。”
冯一鸣：“好。”
……
19:15。
枪声依旧。
一阵紧急的脚步声回荡在幽森的走廊中，朝审讯室奔来。
寂静了一会儿，又跑了回去。
孙倩：“来的人是谁？”
韩正：“还是楚风。”
孙倩：“他说什么？”
韩正：“死了八个兄弟。”孙倩：“你一定很痛苦。”
韩正：“确实。”
孙倩：“你怨我吗？”
韩正：“怨什么？”
孙倩：“如果我不来，你的兄弟也不会死。”
韩正：“不管你来不来，恶都是会发生。所以他们的死，不是因为你。而是注定的事情。”
孙倩：“你很好，像你们这样的人不多了。还是活着吧。”
韩正：“像我这样的人，其实很多。”
孙倩：“所以，你还是不走吗？”
韩正：“我不知道。”
孙倩：“为什么？”
韩正：“因为楚风还带了另一个消息。”孙倩：“什么消息？”
韩正：“秦义被‘他们’抓了。”
孙倩：“走吧，否则你的兄弟会死的。”
韩正：“但我不能走。”
孙倩：“为了你的命和你兄弟命，你应该走。”
韩正：“但为了你的命，我也应该留在这里。”
孙倩：“你会后悔的。”
韩正：“再等等，楚风会救秦义出来的。”
……
19:20。
审讯室的人等来了一个悲惨的消息。
冯一鸣：“你刚刚说，秦叔怎么了？”
韩正：“他的右腿，被人打断了。”冯一鸣：“腿断了，怎么做刑警？秦叔一定很痛苦。”
韩正：“……”
孙倩：“这个时候，你必须要走了，否则下一次就是秦义的胳膊断了，再下一次可能就是头没了。”
韩正：“我知道，‘他们’在逼我。”
孙倩：“这是死穴，你没有选择。走吧，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做你应该做的事。”
整个审讯室寂静了三十秒。
然后韩正轻喃道：“我明白了。”
孙倩：“明白了就好，保重。”
韩正：“保重。”
……
19:21。
韩正走出审讯室，握了握手心里的东西，目光悲悯。
随即郑重的将它藏在了怀里。
……
现在，审讯室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孙倩：“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冯一鸣：“不要担心，我们会安全的。”
孙倩：“你害怕黑吗？”
冯一鸣：“不怕。”
孙倩：“可我为什么感觉你的手在抖。”
冯一鸣：“是吗？你感觉错了吧，我的手很稳。”
孙倩：“但愿吧，否则我会承受很大的苦楚。”
冯一鸣：“什么意思？”
孙倩：“你觉得呢？”冯一鸣：“我不明白。”
孙倩：“你今年多大？”
冯一鸣：“十九。”
孙倩：“花样年华，很好。”
冯一鸣：“不好，因为我快高考了。”
孙倩：“觉得考不好？”
冯一鸣：“没有丝毫希望。”
孙倩：“听得出来，你对自己的未来很在乎。”
冯一鸣：“非常在乎。”
孙倩：“因为你爱上了一个女人。”
冯一鸣：“即便你在黑暗中，你仍旧看的很准。”
孙倩：“知道为什么吗？”
冯一鸣：“为什么？”孙倩：“顾城写过一首诗，我曾在一个小女孩的笔记本中见到过。”
冯一鸣：“哪首？”
孙倩：“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冯一鸣：“这首诗，我也听她说过，她也很喜欢。”
孙倩：“所以，我的眼前是光明的，能看到你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冯一鸣：“我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
孙倩：“你想杀了我，正在拿出一把刀。”
冯一鸣：“唉，你说对了。可惜，我的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你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孙倩：“我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做。死亡来临前，还是宁静一些的好。”
冯一鸣：“如果我知道要杀的是你这样的人，可能我就不会来了。”
孙倩：“但你既然在这里了，就没有了回头路。”
冯一鸣：“不错，否则我会死的。”
孙倩：“理解。”
冯一鸣：“但我下不去手，我需要一个人帮我。”
……
19：25。
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来到了审讯室。
孙倩：“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郑墨：“姐姐，我叫郑墨。”
孙倩：“你好呀，郑墨小朋友。来姐姐这做什么？”
郑墨：“你好，姐姐。爸爸说你受伤了，让我给你送创可贴。姐姐受伤了吗？”孙倩：“刚在没有。”
郑墨笑了笑，稚嫩的手指握着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
终于，在孙倩右手的手指处轻轻一割。
赤红的鲜血滴落。
寂静无声。
郑墨：“那现在呢？”
孙倩：“你的爸爸真是未卜先知，姐姐现在受伤了。”
郑墨：“那我帮姐姐包扎一下吧。”
孙倩：“真听话，未来一定是个好孩子。”
郑墨：“谢谢，我会很有出息的。姐姐小心些，可能会有些疼。”
孙倩：“这点小疼，不要紧。其实你这是在帮姐姐，否则一会儿大哥哥的刀子，姐姐可受不了。”冯一鸣：“……”
几分钟后。
整个审讯室充斥着孙倩急促的呼吸声，就像溺水的将死者，一双无助的手拼命的在黑夜中挣扎。
赤红血管紧紧封闭，一腔热血凝固成冰，鲜活的心脏变得窒息压抑。
孙倩靠在椅子上，漆黑死寂的眼睛看着无边的黑暗：
“再见，世界。
我离开你，不是因为我恨你。
恰恰相反，我爱你到了骨子里。”
……
一分钟后。
寒刀划过。
热血喷洒，长驱鬼魅！……
19:30。
枪声慢慢变得零星可闻，最后终于归于沉寂。
……
漆黑的走廊里，突然出现了一道手电光。
“哒哒”
“哒哒”
“哒哒”
一阵紧迫的脚步声回荡在长长的走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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