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4 章 史莱姆的以恶制恶之路22
第 374 章 史莱姆的以恶制恶之路22
……
哗啦啦的海浪声轻快舒缓，翠绿色的小鸟在枝头鸣叫，螃蟹横着爬过，在细碎的白色沙滩上留下浅浅的痕迹，白色海浪冲刷着脚底，痒痒得格外舒服。
那蔚蓝的海水也汲取着阳光的温暖，努力把光亮带给海底的每一条小生命。
一条鱼尾人身的小人鱼在珊瑚丛里睁开眼睛，面颊被大量粉红色珊瑚映得娇嫩可爱。她睁着朦胧迷惑的眼睛，轻轻摆动着碧蓝色尾巴，吐出一串泡泡。
扶着珊瑚，她费力地站了起来，浑身上下的神经都传来刺痛。低头看去，自己满身都是旧伤痕。
心头浮起疑惑，不知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小人鱼来回漫无目的地游动着，有些焦躁。
她心中有种冲向海面的冲动，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但同时又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恐惧，似乎自己经历过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样。
几番犹豫，她还是把头探出了海面，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惊讶地仰着头:原来世界上有两片海洋，一片在地下，一片在头顶。
没有遇到危险，她缓缓地摆动着尾巴，不知觉间接近了岸边。
睁着闪亮亮的大眼睛，小人鱼看到了陆地上从未见过的生物，心中却自动浮现出它们的名字:螃蟹，椰子树，猫眼螺……
“为什么我会认识它们啊？”无从得知，只是自言自语着。
忽然，沙滩上跑过来一个人类幼崽，他小小的矮矮的，光着小脚丫，张牙舞爪地追着一只螃蟹。
小人鱼机灵地躲藏在礁石后面，整个身体都埋进海水，露出一只眼睛偷看。
为什么自己知道这个身体畸形的生物叫人类？
手指紧紧的抓着礁石，她心里很害怕，但又觉得这个人类应该不是那种人……那种人？哪种人？
小人鱼轻轻咬住手指，不再多想。
小孩距离海水越来越近，欢快地嬉戏没有让他注意到脚底大块的鹅卵石，被绊倒后一头栽进水中。
不深的浅海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危险，海水倒灌入口鼻的刺痛让小孩挥舞着四肢挣扎，水压和慌乱让他根本站不起来，一次次滑倒在海里。
不经多想，美丽的碧蓝色鱼尾在海面一闪而过。
下一刻，昏昏沉沉的小孩被轻轻放在干燥的礁石上，咳嗽着一口口吐出苦涩的海水。
小人鱼虽然也年纪不大，但体型已经比正常的人类女孩更修长，留有伤痕的鱼尾轻轻环住小孩，拍着他的背，只觉得这样可能会让这个人类好受一些。
他们靠在一起呆了好久，快到傍晚时，远处传来两道呼喊声。
“星礼！星礼！——”
“阿贝！回家吃饭啦！”
躺着她尾巴沉睡的男孩眉头一动，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正躺在礁石上，身上一股淡淡的海水味。
想起栽倒在海水中的痛苦，男孩没有多想，抹着眼泪，跳下礁石后往家跑去。
他走后，小人鱼从不远处的礁石后探出了脑袋，宝石一样的眼睛漂亮极了。
第二天，男孩在沙滩上捡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贝壳，拿回家给妈妈看后，妈妈说这是深海里很少见的一种贝壳，他们打渔十几年都只捞出来过一两次。
妈妈说这是海神的祝福，要好好保存才行。于是星礼把它送给了妈妈，希望他们出海后可以被保佑。
又一天，星礼发现礁石上放着一个花环，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花朵。爸爸说这是唯一一种盛开在海底的鲜花，叫做芍百合，是海神的信物。
可是门前挂的百合不长这样子。妈妈说那是因为这种花朵太过稀有而且不容易采摘，所以找了陆地上的替代品。
一天接着一天过去，星礼看到藏在礁石后偷看自己的一个小女孩。被发现后女孩满眼惊讶，却没有躲闪，走了过来。
等她真正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星礼发现她并不是人，而拥有着一条蓝色的很长的鱼尾。
“你真漂亮！”星礼惊讶道。
被夸了，小人鱼红了脸，半垂着头羞涩一笑，透明的尾鳍不自觉拍打着海面:“谢谢，你也是。”
“我叫星礼。”
“我叫凯若。”
星礼和凯若很快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
星礼坐在沙子上微微后仰，手撑着地，遥望着远处的海平线，说:“遇到你之前，我没有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出生的时候，附近的一个村庄被海水淹没。他们说是我不该降生，触怒了海神。”
“一派胡言！”
星礼苦涩地笑了笑，稚嫩的脸庞带着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的平静:“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也没有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我做朋友……他们说，和我呆在一起会染上灾祸。”
“我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在海边跑来跑去，自己和自己玩，非要说有朋友的话，应该是这些螃蟹吧。”
他老成地叹了口气。
“他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凯若撇了撇嘴，尾巴平摊着，轻轻抚动海水，说话间将手里的鹅卵石扔到海里，“我最讨厌这种腐臭的人类了。”
“腐臭？”星礼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个词好像不是用来形容人的。
她的话没有被打断:“就算你带着厄运，又和那个村庄有什么关系？离着八百里远、八竿子打不着，他们被淹了凭什么把名头按在你头上？而且你都长这么大了，他们不还活得好好的，一群成年人类说那些也不怕被人笑话。”
星礼抿了抿唇，抓了把沙子，沉默地看着沙砾从指缝流泻。
“没关系啦，干嘛去在乎那些人的想法呢？他们又不重要。”凯若动了动灵活的尾巴，轻轻靠在了星礼的腿上。
感受到腿上传来的湿滑微凉和一片片鱼鳞的细腻，星礼不自在地动了动，心里涌动着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他看着这漂亮的尾巴，忽然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凯若，之前我栽进了海水里差点出事，是不是你救了我？”
“是啊。”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星礼眼睛又亮了几分，用力抱了抱小人鱼:“我就知道！”
“星礼，吃饭啦！”星礼妈妈又在村口喊他。
星礼应了一声后，跟凯若说了几句话，又看着她消失在海里，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脸上是落下不去的笑容。
妈妈还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妈妈，我有朋友了。”星礼决定和妈妈分享这件事
“哦？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知道不能让小人鱼暴露，便说:“不是我们村子的，叫凯若。”
“好，改天一定请他来家里吃饭。”
“她才不来呢。”星礼嘟哝着，迈着小短腿跑走了。看星礼的身影消失在渔村里，凯若露出半个头，咕嘟嘟地吐了吐泡泡，看着远处金色的沙滩发呆，也不用力游动，就那样随波逐流。
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心里的疑惑却没有随着伤痕的消失而消失:她身上那些骇人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自己好像经历过很可怕的事情，可是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或许只是个记不清楚的噩梦吧。
两个孤独的孩子碰到了一起，几乎天天都呆在一起。
星礼长得很快，裤子都短了一大截。他有一段时间没去海边，因为爸爸妈妈出海去了，自己得看家才行，也提前把这事告诉了凯若。
凯若便给了他一个海螺做的小玩意，说，如果星礼打算来找她，就吹响它。
爸爸妈妈刚回来，星礼便迫不及待地冲出了家门，站在礁石群上，深吸了口气，用力吹响海螺。
他眼睛发着光，期待地扫视着海面，却久久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是太忙了吗？
星礼一直等到了晚上，妈妈催了他好几次，才失望地回家去。
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明天他再来找她玩，就这样决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星礼又冲到岸边，吹响了海螺，吹了一次又一次，吹得口干舌燥，她也没有出现。
往后的许多天，她都没有再出现过。
妈妈发现，星礼突然间又变得不爱笑了，甚至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他们不知道儿子发生了什么事，星礼也不肯说。
星礼抱着膝盖躲在角落里，看着冲刷着沙滩的白色浪花，眼角泛起泪花，满心不知名的委屈无处发泄。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
你怎么突然不肯见我了。
男子汉才不会哭！星礼用力擦了擦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海面:“你再不来找我，我就讨厌你了！”
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来的、最恶毒的话了。可哪怕如此，凯若也还是没有出现。
孤独再次席卷而来，一口一口啃食着星礼的心脏，钻进里面筑了坚固的巢穴，不肯放过他。
星光编织的夜幕垂盖在天空上，一道大浪花拍在星礼脚边，留下了闪闪发亮的几片东西。
那是什么？
星礼好奇地伸手捡起来，好不容易看清之后，瞪大了眼睛，流露惊恐震惊，身体都颤抖起来，瘫坐在沙子上。那是碧蓝色的鱼鳞，已经失去了活力和光泽，边缘卷翘残缺，上面的血迹连海水都冲洗不干净。
凯若！
他终于意识到她出了事，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孩子，什么也做不到。
攥着鳞片浑浑噩噩地走回家中，发现隔壁大叔也在家里，听妈妈说，他不久前打到了很珍贵的鱼，特地割了一块肉送来。
妈妈为了表示感谢，留下他吃晚饭。
星礼根本没往脑子里去，呆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吃饭的时候便呆坐在饭桌边，也不动筷子。
隔壁大叔亲切地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片，说:“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新鲜的肉，一点都不腥，怎么做怎么好吃！”
“阿贝，你这孩子，叔叔给你夹了菜你怎么不吃？不能这么没礼貌。”星礼爸爸皱了皱眉，轻轻敲了敲星礼的碗。
“唔……”星礼不走心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肉，也不禁被鱼肉滑嫩鲜甜的口感惊讶。
“是吧！很不错的肉呢！”看到他变化的表情，隔壁大叔得意道。
在座的两个男人侃天侃地，无所不言。
“……诶，我跟你说，就咱们吃的这个肉，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生物，我就在我儿子的书里看到过几句记载，本来还以为是虚构的……我当时把它网上来的时候，差点吓坏了……它的上半身和人长得可像了，真是个可怕的生物……不过那条尾巴，真的是，漂亮极了，我给你们拿来的肉是它身上最美味的一块了。”
星礼的爸爸妈妈光顾着说话，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听着隔壁大叔的描述，他们也好奇这肉的味道，刚要送进嘴里，坐在桌子角上的星礼突然把桌子上的菜打翻，摔倒在地。星礼趴在地上干呕，又什么都吐不出来，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落了下来。
怀里的海螺也摔碎了。
星礼伸出手去攥住了碎成两半的海螺，手心被划破了也无动于衷，哭得更加难过，嗓子也嘶哑。
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就崩溃了，又是大哭又是干呕，吓坏了父母。
隔壁大叔见情况不对，又想起那些关于这孩子不好的传言，随便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星礼趴在地上哭，被父亲拉起来后也没有停止，受刺激魔怔了似的。
紧接着，又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
父母两人连夜守在一边，愁眉不展。
看着床上满脸冷汗、眉头紧皱的儿子，星礼父亲突然想到什么，说:“会是那块肉的原因吗？”
女人摇了摇头，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应该不会。”
……
夜色还在蔓延着，有人发现，今天的夜晚好像比以前更黑更冷。
惨淡的月光根本无力冲破这层幽暗。
渐渐的，熬了几个夜晚的夫妇两人趴在桌上睡着了。
床上的孩子醒了过来，虚弱又疲倦，呼吸都滚烫得可怕。
星礼悄无声息地下床，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扶墙出了门。
他一定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是不是她。
“吱呀吱呀。”
邻居的门还没有上锁，开着一条缝，星礼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在门发出两声响动时，动作微微一顿，不敢再推门，而是侧着身钻了进去。
咸涩海风中，星礼敏锐地捕捉到一抹血腥味，他有些害怕地寒颤了一下。邻居急匆匆推门出来，吓得星礼立刻蹲下，缩在阴影中。
邻居眼中全是厌恶，衣服上一大片一大片深色污渍，念叨着真难处理之类的话，拎着刀出了门。
星礼睁着恐惧的眼睛，小手用力捂着嘴巴，发烧带来的晕眩也吓退了不少，他在墙角蹲了好几天，才连滚带爬地冲进邻居厨房里。
快要燃尽的蜡烛悦动着最后的生命力，虚弱地照亮一小片桌面，桌面上放着一盘没有吃完的凉拌肉片。
星礼靠在门上，腿有些软，颤动着眸光看着眼前一幕。
小人鱼已经严重缺水，尾巴失去生机和光泽，一片片细小鱼鳞已经干燥无比，尾鳍那里还被剜下去一大块肉。
她张着嘴痛苦喘息，眼睛里的光散了，像是破碎的水晶，充满血丝。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一滴滴泪划过那苍白的脸，她几天没喝过水，嗓子也坏掉了，软嫩的声音不复存在。
好像没有认出星礼，小人鱼只是卑微地求死。在她的眼里，已经无法再分辨出星礼和邻居大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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