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1 我从此不敢见烟火
第 431 我从此不敢见烟火
陈新,必须死,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对着镜子笑了笑,必须死。
雾气在镜面凝结成水珠,滚动着往下滑,滑过的尾迹中,男人乌黑的瞳孔涣散了片刻。
眨眼,他呆呆地拿着毛巾按在头发上。
再眨眼,他面露诧异与惊奇,伸出手捏了捏脸颊。
“系统,我怎么了?”
为什么她可以控制身体了?
【我正在抽离你的灵魂,可能偶然间影响到了反派,让他失去意识了。】
“看戏看得好好的,也不知道陈新会不会发现公司财务的那个漏洞。”
【脱离世界倒计时:60、59……】
男人眉目淡然,眼底一派波澜不惊,太过的淡漠与清冷给他挂上几分难以言喻的神性,仿佛完全不曾属于这个世界。
也不该属于任何一个世界。
【……40、39……】
忽然,他眼上睫羽一颤,半垂的视线上升,定格在雾气朦胧的镜面上,发梢一滴水珠滴落在鼻尖。
抬起仅剩四根手指的右手,伸出食指,按住了镜面上湿滑冰凉的水汽……
【……3、2、1——】
镜面上的手指一颤,在水汽绘画板上直直的拉出一条线。
毛巾掉落在地,白遥宣呜咽一声,捂住胸口,弯下腰喘气,好不容易缓过那阵心脏的抽缩后,才发觉自己快要一头栽进洗脸池了。
他手臂撑在池子两边,按着额头。
说不上来的感觉,身体轻快很多。
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鼻尖的水珠啪嗒一声掉在池子里。
白遥宣一愣。
他什么时候把手指放在镜子上的?
他不是在擦头发吗?
似乎察觉到什么,白遥宣猛地抬起头,在看到镜面的时候,瞪大的眼中迅速凝出一层水色。
在整个镜子中央,有一幅火柴人的简笔画。
画的是一个穿着裙子的高个小女孩和一个矮矮胖胖的小男孩在手拉手,两个孩子后面是带着笑脸的男人和女人。
简笔画的右下角,写着一串英语和一个颜文字。
——seethesun∩_∩
滚烫的泪即刻落下。
是她吧。
一定是她。
“姐……”
“姐你在的,对不对?”
“你一直在我身边,对不对?”
“姐姐,我考了大学你有看到吗?我还有很好的工作了,你是不是很骄傲啊?我一直在努力呢。”
白遥宣声音越说越低,镜子上的水汽也在消失,简笔画的笔迹越来越淡。
“不要消失,求你了……”他无助地按住镜子,想抓住那幅画,又知道自己一触碰就会毁掉它,一动不敢动,只能一遍遍祈求。“不要消失……”
回应他的只有浴室里空洞稀碎的回音。
滴答——
一滴水从花洒上掉下来。
白遥宣如惊弓之鸟,扭头看向花洒,又失望迷茫地收回目光……
白遥宣旷工了竟然,秦镜发现后,亲自去他家里抓人。
“你小子,周一就旷工,怎么给我们的员工当个好榜样?”
秦镜吆喝着走进去,到处都没找到人,正嘟囔着怎么回事,余光撇到了浴室地上缩成一团的人。
“你怎么了?”
秦镜走过去,轻轻踢了踢白遥宣。
“你别告诉我是走着走着路突然睡着了。”他抬起头来,秦镜才发现他根本没睡着,那么大的黑眼圈,还有微红的眼睛:“……你不会在这坐着熬了一夜吧?”
“秦镜。”白遥宣嗓音沙哑,直直看着空无一物的镜子,说,“她昨晚回来了。”
我靠。
秦镜迟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镜子,看到镜面上干干巴巴的血渍,打了个哆嗦:“好吓人……”
那是用血画成的一幅简笔画,一家四口,秦镜看不出是谁,经过一宿,血液凝成血块,黏在镜子上,线条皱缩,四分五裂。
“谁回来了?”
这下,白遥宣又不和他说话了,缓缓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你一直在呢。”
秦镜试着猜测了一句:“是姐吗?”
“对啊。”看到白遥宣脸上幸福的笑,他遍体生寒,充满担忧。
秦镜想,廿一真的疯了。
白涟漓刚回到空间,便问道:“反派这个体质到底是什么回事?”
一说这个,系统就露出了奇怪的笑,没头没尾问道:“你还记得吧,你的尸体不见了。”
她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点了点屏幕,点开右上角的小房子图标,拿了包零食出来,左上角的能量数值下降五十点。
“唔,对啊,据我观察,可能真的不是陈新。”
系统一挥手,画面里时光飞逝,闪过秦镜逐渐长出皱纹白发的脸,最后停在一面镜子面前。
白遥宣的脸出现在镜子里,他的脸也有一些皱纹,只不过相较于秦镜来说,已经年轻很多了。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甲在发际线抠了两下,生生撕下一层脸皮来,脸皮下面是二十多岁的年轻面孔,或许是因为新生皮,苍白娇嫩无比。
“……”
很冲击的一幕。
系统双手环胸:“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人,他仍旧是一个失败品。”
“你以为我要说的仅仅是这个吗?当然不是。”
系统把画面往回拉,拉回盗尸的时刻,戳了戳屏幕上的影像:“你猜猜看,谁有最高管理权限能无破绽的修改组织监控录像?”
她不用思考便回答:“司空。”
“对,司空是什么人?”
“人造人。”“整个事件都在围绕那个实验展开,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在进行这个实验?”
她一定猜不到后来发生的一切,系统顿了顿,轻轻一笑,吐出两个字的答案。
“秦家。”
α造神计划,β人造人实验,λ基因修正计划……
“你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不知道真相还好,一旦他知道幕后黑手是秦家,哪怕秦镜对自己家族的研究一无所知……
系统隔空敲了敲屏幕,指背对着的,正是白遥宣那双幽黑的眼睛,轻描淡写道:“某种方面来说,没有一个人站在反派这一边。”
哪怕秦镜不知情。
屏幕的画面还在继续。秦镜将那被秦家盗走的姐姐还给了白遥宣,清算了一切,在两人并肩沉默地看着尸体被焚烧成灰后,多年友谊彻底归零。
从势态逐渐减弱的火焰,到收集完骨灰,谁也没说一句话。
直到白遥宣将坛子抱在怀里时,秦镜接到一个电话。
是张兴……陈新那边的人。
秦镜侧过身子,闪了几步,迟疑地接通,而后不过几秒,便愕然看向白遥宣,表情尽显惊恐。
手机里张兴不小也不大的声音在寂静中传播。
张兴说:你爸都追到我头上来了,要知道你是干这事,当初就不该答应帮你打掩护……你不会把她交给白遥宣了吧?千万别火化尸体!
为什么不能火化?此时,白遥宣也看了过来。
张兴说:因为,白涟漓是有知觉的。
系统说:因为,如今的原主是不会死亡的。
这也是秦家盗尸的重要原因,只有有知觉,才有研究的意义。
耳边仿佛一声轰鸣。
张兴的话凝聚成一把刀,狠狠插在听者胸口。
秦镜力气一松,手机摔落在地上,钢化膜碎出蛛网般的纹路。
他,他不知道啊。
坛里的灰烬仍旧滚烫,留有炙热温度。
二人几乎魂飞魄散,寒颤不止。
少年抱着姐姐的骨灰,指甲掐着坚硬坛壁。
“秦镜,你也搞我啊?”也——
是平静的反问,是一个字,却极力渲染出某种恐怖的压抑感。
他站着,低下头。
摸了摸坛子,宛如抚摸姐姐的头。
姐姐,疼不疼啊?
白遥宣痴笑。
姐姐被他用火活活烧死了呀。
被他活活烧死了呀。
活活烧死了呀。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从来都没有奢求过什么,也从来都没有真正得到过什么啊,秦镜!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只相信你啊,我只相信你的——”
他质问面前的秦镜,质问无数的凶手,质问自己的命运。
没有得到一句答复。
“对不起……”秦镜跪在他面前,没有为自己辩解,沉重痛苦的眼神落在洁白如雪的骨灰坛上。
“对不起。”
秦镜眼底是惊涛骇浪的惊惧。
怪不得没人拦着他,怪不得那么精明的父亲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意图。
他们,是要毁了廿一。
掌控不了,就毁掉。
白遥宣看着他银白的发顶,心中如狂风过境,沙尘四散,荒草萋萋,只觉满目凄凉。
姐姐说过: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姐,我好累啊。
他把秦镜拽起来,看着他通红的泪眼,轻笑一声,擦了擦秦镜的眼角,又拍了拍他的后背。
仿佛语言发泄一通后,彻底冷静下来。
“走吧,没事。”他轻轻道。
走吧。
走吧……
白遥宣的右手开始颤抖,残缺的手指又开始剧痛,像被生锈的铁片一下下割断。
哗啦一声。
走到门口的秦镜脚步一停,皱着眉回头,狠狠一怔:“你!”
骨灰坛破碎,大大小小的骨渣颗粒落在脚边。
“你疯了!”白遥宣低着头,手臂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泪水划过脸颊,划过鼻尖。
秦镜冲过来,跪地收敛骨灰,捧在手心,又被白遥宣一脚踢翻,骨灰再次撒了满地。
他情态激动,抬头却看到少年落着泪的微笑。
“秦镜,你杀了我好不好?”白遥宣努力地露出笑脸。
他听到他的祈求,频频摇头。
“不好。”
“……那就,再见。”
鞋底踩过骨灰,白遥宣空手大步离去,留下隐忍着情绪,拼命收拾一片狼藉的秦镜。
……
白遥宣消失了很久。
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是以一种极其极端的方式。
违了所有朋友对他的认知。
白遥宣将秦镜的父母绑到了楼顶,无数摄像头在各个角度,像一双双眼睛一样盯着他疯狂的举动。
有再大的后台,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害人性命。
许多熟悉面孔拿枪对着白遥宣。
白遥宣一手按着秦镜父亲的肩膀,一手按着秦镜母亲的肩膀,稍微一用力,两人就会被推下楼,摔成肉酱。
他无视陈新复杂的眼神,忽略白虎难以理解的喊话,嘲弄竹叶青暗示的奉劝,穿透层层人群,望向那咬着指背的银发少年。
笑了笑,肆无忌惮,疯狂无畏。
这家伙,就是在逼他。指背被咬出血,秦镜原地大吼一声,撕抓头发,一拳砸在车门上。
“白遥宣!!”
“你个孙子!”
今天只有两个结局。一,他爸妈死;二,白遥宣死。
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我爸妈出事。
你明明知道,我们是朋友。
秦镜拔出枪,眼含热泪,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一步步走过去,崩溃大喊:“好啊,你不就是想死吗?我成全你啊!”
细碎的小雨被风裹挟而来,白遥宣外套被吹得飒飒作响。
冰冷的枪口顶在胸前,他躲也不躲,直直与秦镜对视着。
白遥宣摸了摸顶在胸前的枪口。袖口上缩,露出他瘦得夸张的手腕。
他忽然抱了抱秦镜。
很快松开秦镜后,忽而一个用力,他后仰倒下。
墨发翻飞,黑眸微眯,流露畅快解脱。
“谢谢啊。”
“我要去…找我的姐姐了。”
在万众睹目下,坠落到半空中时,身体凭空自燃,爆出刺目的火焰。
雨滴被吹落到秦镜眼球上,瞬间被火红色的影像蒸发。
白遥宣在身上绑了炸弹,他知道秦镜不会开枪,也不想让秦镜难过。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这栋楼。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连累任何人。
被抱住的那一刻,他在他耳边说:“朋友,可以祝我下辈子幸福一些吗?”
他用自己的方式赎罪了。
怦然,像在天空炸开的烟花,碎碎片片落地。
这一片是他,那一片也是他……
冲到楼下的秦镜被漫天黑色碎片震撼,呆呆地站在门前。
草丛里,一根曲起的手指依偎在野花旁边,苍冷如雪。
如白涟漓离开那日,漫天飘落的鹅毛大雪。
他一直呆站着,久到天黑雨停,乱糟糟的灯光与人声环绕着。
陡然失去力气,撞倒了盆栽,一屁股坐在雨水里,双手撑地。
片片友人洒落。
我从此不敢见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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