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民国那场雨下了很久（十二）
第 191 章 民国那场雨下了很久（十二）
白涟漓看着他俊朗英气的眉眼，左手托腮：“你是不是不开心？”
他轻呵一声，光晕下的面容仿佛在她话音之下柔和了几分：“你想听实话吗？”
没等她回答，他说：“一年前，你还在国外吧？”
“嗯。”
“那时，我刚刚回到占平……”
一年前，那种馆子到处都是，泛滥成灾。
富人破产，穷人更穷，家破人亡者，不胜其数。巡捕受贿，满是冤案，对此等问题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各大场所，云雾中丧失理智的人随处可见。
那时候云霆年纪还小，奶奶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些事情，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晚一点回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一天，他带人抄了警察局长的家，当众拿枪崩了他的脑袋。后来，他把所有人拎了出来一个个的判刑，整整三天没合眼。后来，他一点点往上搜查，最后竟然发现主贩是自己手下的人。
愤怒自责之下，他亲手把那家伙的头挂在城墙上，暴晒七天七夜以儆效尤。而他自己，在青平路单膝跪了36小时，对所有受苦的百姓道歉。
那时候，也是一场暴雨，把他淋得意识模糊。
那一年，他25，对父兄，对占平，对百姓的歉意，让他真想哭。可他不能哭，他背后是一个城。
后来，他亲自坐镇占平，将一个死城救了回来。一年之内，让这里成为最繁华的地段。
那场无硝烟的战争，毁了好多好多家庭。他亲自解囊，给予每个家庭补助，安葬无辜的死者。制定法规，将一切与此沾边的设为重罪，恢复凌迟酷刑，以恶制恶——
季连霖没有对她说这么多，只是犹豫了一下，道：“这东西差点毁了这偌大的占平。”
“在最繁华的地段，馆子公然开放，竟无一人治理。无论如何，这是我的失职。”他说着，脸上颜色颇有些自责。
自责。这时白涟漓突然意识到，这个反派，他是个军人。
茶和点心被端了上来。
“请慢用。”
季连霖按了按眉心，笑了笑收敛情绪，把那碗橘红色的藕粉桂糖糕轻轻放到涟漓面前：“小姑娘都喜欢吃这些甜甜的东西。”
“女孩子嘛，有点酒量是好事，但能少喝就少喝，多吃点甜甜的点心。”
她点了点头，给他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试探道：“季长官，你弟弟对余晴晚是个什么想法？”
原来是搁这打探消息来了。季连霖心里冷哼，漫不经心道：“啊…你也知道他们两个有实无名了，我季家也不是那不负责任的，自然是得给人家个名分，要不然好好的姑娘失了名节，那可不行。”
“……”
看着面前的丫头突然陷入沉默，他得意一笑：“怎么了？”
“你不要装傻。”
“什么？”他一脸疑惑，听不懂的样子。“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弟弟。”“我不知道诶，你喜欢云霆吗？”他诧异地瞪了瞪眼，剑眉星目，耀眼英气。
突然间，她对他没了之前的亲近，就连笑容都冷了几分。
季连霖不知作何表情才好，只得调笑道：“你可真是个善变的女人。”
“利益至上，季长官不懂吗？”
“原来云霆已经成为你接近我的筹码了。”季连霖依旧笑着道。
继而，他笑容渐淡，终于消失被无尽思索取代，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他轻舔了舔后槽牙，什么也没说出来。
白涟漓一副不想多聊的模样，手捏银勺将那碗糖糕戳了几个洞，一副赌气的小女孩情态。
季连霖忽而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犹豫的，忽而倾身按住了她搭在桌上的左手，在她蹙眉望过来后直视着她双眼，说：“我想娶你。”
“爱吗？”她似乎并不惊讶，放下银勺，看着他笑眯眯地问。
“爱。”
“……”
“二爷，您可真会说笑。”女人笑着，抽回手失败后便任由他如此，满脸毫不在乎。
连话语间，都用了敬词。
她垂眸又抬眸，一双狐狸眼流露出无限的风情：“咱们认识才几天？您说您爱我想娶我，您觉得我会信吗？我敢信吗？”
季连霖微微愣了愣，垂眼收回了手，还没出声，便听到她又说，“二爷万花丛中过，怎么可能片叶不沾身，我一介女子，可是是万万受不起您这尊大佛的垂爱。”
字里行间，都是嘲讽。“我不说我是个好女人，您也别立您的牌坊，咱们半斤八两。”“那不是很配吗？”他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冷漠，一脸肯定地打断她的话。
“……”
“没脸没皮。”她嘟哝了一句，狠狠地舀起一勺糖糕塞进嘴里，红色的口脂被不经意蹭了一下。
季连霖看着她没察觉的模样，心中窃喜，那些话文中的情节终于要出现了吗？正在他考虑怎样撩她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尖叫。
而涟漓也刚好望过去，躲过了对方灼热的视线。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一见钟情。
楼下，人群空出了一个小圈，圈里面，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紧紧地握着滴血的刀子，面目僵硬，手微微颤抖。地上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的少年，少年衣领上绣着一个江字，腹部被捅了两刀，头被石头砸了一下，血液盖住了清秀白净的面容。季连霖眯了眯眼：“那是你们江家的……”
还没说完，便看见对面的她缓缓站了起来，视线一直落在窗外，红唇微抿，玉扇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
知道她起身要下楼，季连霖叫住她：“江小姐。”
涟漓转身，发现男人已经站到自己背后，极大的身高差让她想往后退两步，还没来得及动，季连霖便用手指抹了抹她唇角，又微笑着说：“去吧。”
风动了，柳条晃荡，树影偶然钻进窗户，落在两人身上。阴影下，他墨眸深沉，那抹微笑突然变质般的诡异。
她心惊片刻，呼吸一沉，转身就走。
大步迈开的模样中略带仓皇。
回忆着她转身时眼中余了的慌乱和警惕，季连霖立在原地，笑意更深，柳影斑驳，在他冷峻锐利的眉宇间无声无息的描绘出暗纹，风也微凉，吹落了他打理的整洁的发丝，严谨禁欲中多了几分不羁和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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