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1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34
第 521 章 想安享晚年的每一天34
…
深夜,江无错不放心,一进陆遂的房间,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冲过去一看,女人泡在浴桶中,水已经被血液染的赤红。
热水腾腾热气氤氲而上,在陆遂发梢凝成几滴水珠,将落未落。
他坐在地上,松松垮垮穿着里衣,目光落在地面,又好像涣散失神,什么也没在看,一只手浸没在水中,丝丝缕缕血液如无数触手般朝四周蔓延扩散。
“您疯了吗?!”江无错跑过去,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纱布,掐住血管,捆住被陆遂割出四五道口子的手掌。
他真是……
江无错妥协道:“您非要做,也不一定要用自己的血啊,您让我说些什么好!”
陆遂坐在地板上,低着头:“我不想让她身体里流别人的血。”
江无错看了看泡在血水里毫无变化的尸体,重重叹气:“那好,让她好好泡一泡,我们先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睡一觉,行不行?说不定明天就能见到活生生的人了。”
幽幽灯光下,血腥味呛得人嗓子发腻,像是有了实质,一缕缕在空中延伸着,包裹着一切有形体的物什。
在绵软的哄劝中,陆遂却摇了摇头,看向女人浸没在水中的伤口。“别管我了。”
江无错一听这种倔话,眉头就忍不住直突突,满是薄茧的大手一把掐住他的后脖颈,把他的脸扳正过来:“别管你?”
“我不管你谁还管你?那你就这样流血吧,不管你了,流死了更好,等这女人醒了我就给她送回将军府。”
他好像也在相信着她会活,只是一个态度,也足够让陆遂亮起雾蒙蒙的双眼。
有了慰藉后,徐徐升起的是对这番话的气愤。
“不行!”
陆遂梗着脖子,憋起一口闷气,一把反握住江无错的手腕,大声喊了一句。
“不行?小侯爷到时候您都死了,哪轮得到您说行不行?”
江无错阴阳怪气地激将他,手上动作不停,不知怎样发力的,一下子从他手里夺回手腕,将纱布轻轻一抽,打了个不显眼不碍事的结。
陆遂反应过来他是故意说那些,轻轻攥了攥被纱布缠住的手掌,抿了抿唇,低声妥协:“我睡便是,你不要动她。”
“好。”
江无错一直等着陆遂睡熟,才吹了蜡烛,将窗户开了个缝隙后,转身出了房门。
他对守在一旁的侍女隐晦地吩咐:“时时查看着,若是腐烂了,尽量遮掩,提前通知我。”
侍女一想到屋里头那具可怕的尸体,就心头生凉,却不敢多言,点头应了。
…
日上三竿。
教徒一个接一个地被男人从后门带进侯府,黑压压的,聚集在那被半月形荷塘包围的空旷平地上。面前,有一处双层楼阁。
陆遂似乎刚睡完回笼觉,正倚靠在二楼栏杆处,咬着发带,抬着胳膊扎头发。
一道道痴狂崇拜的眼神从下面投射上来。
他临阵不乱,还慢悠悠地打量着众人。
里面,男女老少,什么样的人都有,唯一的共同点,似乎是穷。他们身上的黑袍虽然规格一致,料子却比擦地板的巾布还要廉价,细细看去,东一块西一块的黑色补丁。
用发带把头发绑上后,陆遂随手指向一个黑袍人,随后转了个圈,指向天空,一歪头,笑眯眯地。
“我听到了,神说,想要先用你的心脏做个初临仪式。”
被指到的黑袍人大惊:“什么?”
其余崇敬的眼神从陆遂身上挪到黑袍人身上,变得疯狂嗜血。黑袍人捂着心口,后退着,磕磕绊绊:“不,不,你们别搞错了,祭品不是我们啊!”
其余人怪异地笑着。
“不是我们,是你啊。”
“神要你的心脏,你怎么敢私藏?”
“为了这天下,你还不愿奉献出自己吗?”
信徒们一拥而上。
在陆遂冰冷幽深的注视里,黑袍人被人们用指甲、石头、腰带扣等等一切能用的东西破开胸口。
哀嚎惨叫从嘹亮转为虚弱。
在浑身浴血的白袍头目高捧心脏往二楼献上时,他以及身后所有信徒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微笑。
江无错与一众甲子军看着空地上的一幕幕,极为震撼,恶寒无比。太平盛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疯子?
白袍人虔诚地亲吻了一下手里的心脏,疑惑问道:“那贼女可复活了?小世子,我们何时开始献祭?”
“不要急嘛。”陆遂轻轻抬手:“你们这么信任我,我还会欺骗你们不成?”
“不敢不敢。”信徒们异口同声。
陆遂趴在栏杆上,态度极其亲和,对着下面的人问道:“你们口中的神,到底是什么?会降下雷电来惩处恶人吗?”
雷电,无疑是个敏感的词汇。
江无错听出来了陆遂语气中隐隐的危险气息。
不同于他,信徒们面对着乖张暴戾却对他们温和无比的小世子,心里感动极了,愈发地坚信他能带领他们获得神的无上力量。
信徒们抹着眼泪,你一言我一句,争先恐后发表自己的意见。
表达不同,意思却相差无几,都是在饱受折磨后做过一场极其真实的梦,梦告诉他们只要为神献上真正的心脏,就会得到创生万物的无上神力。
是命运指引他们走到了一起,于是他们集结起来,不惜众叛亲离,栖居于最阴暗的角落,也要为真正美好的属于他们的世界而努力。
百目教,正所谓一百双眼睛便抵得上一双神目,如此便有了审判世人的资格与职权。
“好正义凛然!”陆遂捂嘴惊叹着,但是没得到想听到的答案。
下面,自己坚持已久的艰苦奋斗得到了神主的肯定,信徒们正沸腾。
“本世子甚是触动。”对于下面的一群蠢豕,他看多一眼都嫌脏,可此时陆遂眼中水光闪烁,仿佛充满了感怀之情。“那么接下来,我一定会让你们见到你们的神。”
在信徒们狂热的仰视中,他举起了双臂,如怀抱万物。
与那壁画如出一辙。
恰有凉风拂过,背后红楼玉阁,衬他长身玉立,惊艳绝伦,又身若浸血,邪气四溢,真如引领万千信徒的教主。
这一幕,让信徒们欢呼,雀跃,舞蹈,癫狂。
狂乱中,一道细小的碎裂声不值一提。
从始至终都挂在那食指上毫不起眼的白玉戒指,在陆遂的动作下,意外坠落,从二楼直直掉到石板地面。
玉戒摔成两半,尘埃般更稀碎的玉屑铺了一地,若隐若现地在阳光下泛着彩虹光泽。
紧接着,江无错抬臂,打出手势。狂乱欢呼尚未停歇,墙头倏尔出现一排排弓箭手。
万箭齐发,如乌云密布般蒙头压下,锐利箭头直冲空地上的信徒们嗡鸣而去,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精准地贯穿了每个人不止,还将脚下石板射出一个个坑洞。
终于恢复安静。
池塘里的锦鲤逐渐恢复平静,不再烦躁游动,沉入湖底,不见踪迹。
陆遂放下胳膊,扫了扫地面上横七竖八倒下的“刺猬”们,纤黑的睫毛浅浅遮住清润瞳孔。
抬眼,又看向高墙之上的西宁卫指挥使,他嘴角笑容不减反增。
“洛大人,这也是大功一件吧?”
洛见山与他不熟,暂时还拿不准这位宣平侯的性情,只觉得他吊儿郎当,一点威严气派都没有。说起来,这群疯癫之徒出现的蹊跷又突兀,模样也是真是可怖,半点人性都无了。
哪怕是他,看得也有些瞠目结舌。
思虑万千,洛见山却只对陆遂抬了抬下巴,跳下高墙,命手下将这些异教徒尸体抬了出去,挂在城墙上曝晒七日。
陆遂仍旧趴在二楼栏杆处,不知从哪拿了一根话梅酸糖,叼在嘴里,看着下面的人们忙忙碌碌,也不让自己府里的人帮忙。
不久,要收工时,他突然听到头顶上一句懒懒散散的话。
只见陆遂叼着话梅糖条,说:“我劝你不要把这些玩意儿挂在城墙上。”
江无错诧异于小主子会开口,也诧异于他会说这话,仰头看去。
洛见山把这话听进去了,问:“为何?”
“听不听随你喽。”陆遂咬着长条的糖干,转身打着哈欠下了楼。
换做别人,甚至乌从南,都有可能把这话无视,但他不觉得不着调的人嘴里全是不着调的话。
洛见山在西宁卫询问的眼神中,沉眉思索了不多久,就改了命令:“全烧了,残灰扔到乱坟岗。”
等把院子收拾干净后,江无错端着一盘新出锅的汤包走进屋。
见陆遂吃得香,心情好,便好奇询问:“这些人心术不正,手段残忍,危害极大,挂城墙上是很有力的威慑方法,为什么您要阻止?”
陆遂吐着被灌汤包烫伤的舌头,哈了两口气:“直…嘶…觉。”
“这是哪门子直觉呢?”江无错递了杯凉茶,困惑极了。
“呼……不知道,我的直觉一直很准的,这群人很怪,洛安那件事也是,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们口中的那个梦可能——”
——哗啦一声。
他被打断了。
江无错与陆遂齐齐看向发出声响的屏风后。
陆遂正坐在床边脚踏上,搬了个小桌吃东西,不远处被花鸟屏风隔开的地方,正放着盛满血水的浴桶。
一声后再无动静。
陆遂呆呆地捏着夹了一半灌汤包的筷子,望着那处,却没有勇气查看,怕失望。
虽然早上侍女偷偷看过后说尸体没有腐烂,江无错也仍不认为世界上会有起死回生这种事。
他拔出剑,手臂肌肉紧绷着,走了过去。
还没有到,屏风后一道逆光的剪影赤脚走出。两人面对面,一同止住动作。
银光煞冷的长剑,映出女子苍白却并不虚弱的一张脸。
淡红的水珠滴了一地,随着脚步停止,在脚下聚成一片。
“啊……是你。”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只疑惑为何见到的人会是江无错,抬头四望,不见半分熟悉。
江无错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脑袋像被沙包大的拳头揍了几拳,嗡嗡作响。
而他身后的陆遂,或许是情绪太多太剧烈,以至于看上去格外正常,只解下自己的外衣,走过去裹在她身上,挡住了那衣服紧贴的明显曲线。
刚刚解冻不久的大脑迟钝无比,肌肉也同样,白涟漓像年久失修生了锈的机器,缓慢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抬头。“陆遂?”她惊讶着,突然想起来是自己让他等她回来的,坦然一笑:“好久不见。”
陆遂哼了一声,一甩头,沉默良久。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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