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章 民国那场雨下了很久（六）
第 185 章 民国那场雨下了很久（六）
绣庄内，女人们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做活，满屋子都是新布料的味道。
一个身穿黑色旗袍的中年女人坐在屏风前，捏着绣针，细细的绣着一凤一龙，身边坐着一个少女，直长发，白色简约洋装。
那女人正是余晴晚的妈妈，张媛爱，曾经也是大家闺秀，后来家道中落，身怀六甲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鞋匠，当了绣娘，没几年鞋匠去世后，独自养大了女儿，在街坊邻居的流言蜚语中，打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陈规，还把余晴晚送出了国。
此时，她正在质问女儿昨晚为何没归家。余晴晚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脸上诡异的神情让她心中明白了八九分。
就在此时，宁静的绣庄突然嘈杂了起来，落在石板路上的高跟鞋声有些尖锐，张媛爱不太舒服的皱了皱眉，抬眼望去，视线掠过自己女儿脸上的无措。
只见来人是一气焰嚣张的女子，身后跟着一群衣领绣着江字的黑衣红袖卫。
江家有白袖、青袖和红袖，白袖主文，红袖主武，青袖主要负责帮外交流，说不好听点也就是跑腿，其中，红袖个个都是刀尖舔血的人，并且，只听命于江家直系血脉。
“砸。”那领头女子随手一挥，优雅而不屑的轻声开口。
“住手！”张媛爱冷声斥责：“你们有什么理由？我这小地方可没惹到你们吧？”
她知道这事江家大小姐，可没做过亏心事，她一点都不怕这些人。
“理由？”只闻对面女子淡雅一笑：“问你女儿吧？”
涟漓话音落下，本来停下动作的兄弟们全都继续了下去，将本来整洁的绣庄砸的杂乱不堪，张媛爱满心的无助，气愤难平：“你们住手！！”
余晴晚看着失态的妈妈，看着一个个强壮可怕的男人，双眼突然涌现泪水，对着站在一旁的江黎深深地弯下了腰：“对不起……”
一滴泪落在地面上。
“有什么冲我来，请你不要打扰我妈妈的生活。”
“女债母偿。”她冷漠至极。
江黎这么多年来，软弱的同情心早就被磨灭了，否则也不会被那么多手下信服，也不会把手下惯得服服帖帖。余晴晚不肯起身。
不起身，那就弯着吧。
江家来的突然，走的也迅速，在一片狼藉中，他们看都不看余晴晚一眼，扬长而去。
没人知道余晴晚到底做了什么，张媛爱没问，只是在这一天中都格外沉默，晚上，她在绣庄院子里坐了很久，最终对女儿说：“你回家去吧，去找你爸爸。”
余晴晚愣愣的：“我爸爸……？”
今天，她的母亲似乎前所未有的疲乏，说话都是无力的：“你惹了江家，我护不了你，去找你爸爸吧。”
张媛爱从发中抽出一支素玉簪，一支被用的光滑无比的发簪，她放到她手里，说：“青江商会，你去吧。”
“莫要再回来了。”
她知道余江对自己有多深的感情，他会用尽一切来护住他们的孩子的。
“妈妈，你怕我会连累你吗？”余晴晚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她知道妈妈不会那样想，可自己还是……
“对。”
余晴晚又愣了愣，没想到妈妈会这样回答，悲伤突然从心中无限扩大，心脏抽痛了一下。
张媛爱抽出了发簪，长发披在背后，背影窈窕于月光下孤冷。
晴晚看不见她的脸，浑身微微发抖，只觉今晚的风，冷的透骨。
“走吧。”张媛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这绣庄经不起你折腾。”
攥紧了手中的冰凉玉簪，她感受到了那冰凉中的丝丝温暖正在流失，就像心中的什么在流失一样。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大步的离开，不回头。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张媛爱清冷端庄的双眼中…那盈盈泪水。
女儿出国几年，回国第一晚就没有回家，第二天回来后又出了这事，没人能体会到张媛爱内心的熬煎，就连余晴晚也不能。
那个傻孩子，竟然真的以为她能狠得下心赶她走，不过也好，余江会保护好她女儿的。想着，张媛爱几近悲戚怆然的捂住了脸，隐隐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溜出来。
她满以为余晴晚能没事，却不知道，隔着一道院墙的黑暗中，刚刚愤然出门的女儿正被两个男人按在墙上，面前站着的，赫然是那江家的大小姐，江黎。
余晴晚被对方捂着嘴，看着近若咫尺的那张脸，她眼角微微湿润：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你把这些事告诉记者了。”白涟漓在她耳边呼气如兰，周身淡淡的香水味包裹了余晴晚：“你以为你敢说，他们就敢写吗？”“人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笑着远离，笑着抬手用冰凉的玉扇拍了拍她的侧脸，转身的那一瞬间，余晴晚被手下踹翻在地。
“住手！”
涟漓看着面前的数支枪口，不做声。
男主来救女主了。
看不惯黑帮，或许是男女主唯一的相同想法了。此番英雄救美的举动，也未免夹杂着一些其他私人的心思。
“寻衅滋事扰乱治安，把他们压到警局。”季云霆走上前扶起了余晴晚，生硬冰冷的说。
涟漓只是戏笑着，玉扇缓慢的扇动着。
“季三少，你还真没你哥精明。”
“少废话。”
“除了你，还真没人管这闲事。”她说着，多情又凉薄的双眸蓦然转向拿枪指着自己几个人，当下无甚动作。
以往一来，只要不刻意找事，季江两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季云霆算是破了这个两家不言而喻的规矩。
“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不追究今晚的欺凌事件。”季云霆深深地看了涟漓一眼，蕴含着一种幽远深邃的情绪。
这时的男主，早就带上了层层冰冷的伪装，将那晚第一次见面时的纯情和对女子的悸动深深地藏在心房之下。
他对情感太不敏锐了，不敏锐到，根本察觉不到自己身后的余晴晚满心的感情。
白涟漓不走，余晴晚只是哭泣，季云霆看着那个一身慵艳的女子发愣。
“臭小子！你他妈的大半夜带着我的人干什么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男子低沉沉哑的嗓音因为些许怒意而格外响亮，说着，由远及近的逆着光走来。
四人难得齐聚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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